姬月舞独自一人站在这片巨大的、由她亲手缔造的废墟之中。阳光开始变得毒辣,炙烤着她的皮肤。她看着眼前这些巨大的、沉重的断壁残垣,看着那些尖锐的、可以轻易划破肌肤的碎石瓦砾,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与更加汹涌的恨意交织在一起。但她没有再犹豫,恨需要力量,而力量需要代价,这是她现在唯一明白的道理。她赤着脚走到墙角,找到了一架用来搬运货物的独轮车和一把铁锹,然后她开始了这场注定是无比漫长而又痛苦的——劳作。她先是用她那双曾经只会握剑与执笔的手去搬那些小块的碎石,尖锐的棱角很快就将她娇嫩的掌心划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血口。十指连心的剧痛让她的身体不住地颤抖,汗水混着灰尘从她的额头滑落,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酸涩的刺痛。但她没有停,她咬着牙,将所有的痛苦,都转化成对那个正在前堂闭目养神的男人的——恨意。每搬起一块石头,她就在心里默念一遍他的名字。每一道伤口都是一笔血债。这不再是屈辱的劳役。这是她通往复仇之路的第一块——基石。
时间在这种近乎自虐般的劳作之中一点一滴地流逝,太阳从正午走到了西斜。姬月舞整个人就像是从泥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那身粗布衣服已经是被汗水彻底浸透,紧紧地贴在了她的身上,勾勒出那依旧是动人的身体曲线。她的脸上、身上、手臂上到处都是灰尘与划伤,双手更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但是那片巨大的废墟,竟然真的被她一个人清理出了一大半。所有的碎石与瓦砾,都被她堆在了院子的一角,形成了一座小山。当最后一块石头被她扔上石堆的时候,她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瘫倒在了地上。饥饿、疲惫、疼痛如同是潮水一般瞬间将她淹没。她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但她的眼睛却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夜幕降临,书社前堂那张唯一的大方桌摆满了饭菜。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只是几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常小炒,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以及一锅散发着清香的青菜豆腐汤,都是你亲手做的。饭桌旁坐满了人。林清霜、任清雪、凌华被你从醉仙楼里解救出来的那几个,已经是开始负责管理“新生居”的女孩,以及两个特殊的客人——何美云和姬月舞。
姬月舞是被任清雪半扶半拖着弄过来的。她的双手已经是被凌华用你配置的药膏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但依旧是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她坐在那里,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心中充满了荒诞与不解。这是一个无比奇怪的“家庭”。有飘渺宗的仙子,有普通书社的伙计,有曾经的 风尘女子,现在又多了一个合欢宗的妖女和一个大周的公主。而将这群身份、背景、性格截然不同的女人维系在一起的核心,就是那个正在给凌华夹菜,脸上带着温和笑容的——魔鬼。你没有用暴力,没有用威胁。饭桌上的气氛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馨”。你会和她们聊“新生居”星月楼和坊市的建设进度,会听她们抱怨哪个材料商人不老实,会偶尔说一两个笑话,逗得那几个小姑娘咯咯直笑。这一切都让姬月舞感到无比的——陌生与割裂。这真的是那个强暴了她、废了她武功、用最残忍的手段折磨她的魔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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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种诡异的温馨气氛达到顶峰的时候,你却是忽然放下了筷子。你环视了一圈,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然后你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从桌上开始就一直埋着头不敢看任何人的何美云身上。你用一种无比平静,仿佛是在陈述一件今天天气不错的事实一般的语气开口说道:“何美云在来这里之前,是合欢宗的逍遥长老。之前在京城,她参与杀害过你们飘渺宗的外门弟子。”
轰!这句话就像是一颗惊雷在这个小小的饭桌上猛地炸响!何美云的身体如同是筛糠一般剧烈地抖动起来,手中的碗“哐当”一声掉在了桌上,粥洒了一地。她的脸上血色尽褪,眼中是无尽的绝望与恐惧。
“锵!”林清霜和任清雪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拍案而起!两股冰冷的、毫不掩饰的杀气如同是两把利剑,死死地锁定了何美云!她们的眼睛瞬间变得赤红。那是血海深仇!是同门惨死的——刻骨之恨!整个饭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一场血案仿佛是一触即发!
姬月舞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得说不出话。她死死地盯着你,她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亲手点燃这个火药桶!
然而,你却是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你只是看着那两个已经是杀意沸腾的女人,淡淡地说道:“她现在是向阳书社的伙计。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是怎么偿我说了算。”
“从今天起,她会用自己的劳动来偿还她前半生犯下的罪孽。直到她真正悔悟成为一个善良的人为止。”
“你们有意见吗?”你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那句“有意见吗”却是带着不可抗拒的、绝对的——威严。
林清霜和任清雪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们看着那个吓得已经是快要昏厥过去的仇人,眼中 的杀意与恨意几乎是要凝成实质。但是最终她们还是缓缓地、将目光从何美云的身上移开,看向你。她们看着你那双平静的、深邃的眼眸,那沸腾的杀意竟然是真的、一点一点地——平息了下去。她们缓缓地、重新坐了回去。
“没有。”那两个字说得无比的艰难,却又是无比的——坚定。因为是你,所以没有意见。这一幕如同是一道九天神雷,狠狠地劈在了姬月舞的天灵盖上!她彻底地、呆住了。她看着这无比荒诞、却又是无比真实的一幕,一股比被你强暴时还要更加强烈的、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她终于是明白了。她终于是“看”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恐怖,根本就不在于他那神鬼莫测的武功。而在于这种能够让血海深仇的死敌都心甘情愿地放下仇恨、去遵守他所制定的“规则”的——力量!
那一场堪称是“审判”的晚餐终于是在一种压抑到了极致的、死寂的气氛之中结束了。桌上的饭菜早已冰凉。没有人再动一下筷子。所有的女孩都是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刻意地放得很轻很轻。她们的目光都在有意无意地瞟向那两个风暴的中心——依旧是如同是石雕一般僵硬地坐在那里的姬月舞,以及那个瘫软在椅子上、仿佛是已经失去了所有骨头的何美云。
你却是仿佛对这种气氛毫无所觉,站了起来,开始慢条斯理地收拾桌上的碗筷。你的动作是那么的自然,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在饭后收拾家务的一家之主。然后你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依旧是沉浸在巨大的精神冲击之中无法自拔的姬月舞身上。你看了一眼她那双被白色绷带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如同是两个粽子一般的手,用一种无比温和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体贴”的语气说道:“吃完了饭,碗我来洗。你手受伤了,我不刁难你。”这句话就像是一把烧红的、无形的 小锤子,轻轻地、却是无比精准地敲在了姬月舞那颗刚刚被寒冰所冻结的心之上,敲出了一道细微的、让她感到无比错愕的裂痕。她猛地抬起头,用一种看怪物一般的 眼神看着你。她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个男人的行为逻辑。前一秒,他还是那个用言语将她打入地狱、用威严审判仇恨的魔王,现在却又变成了一个会因为她手受伤了就主动去洗碗的“好人”?这种极致的、无法预测的割裂感比任何酷刑都要更加地折磨她的精神。
你没有理会她那充满了震惊与混乱的眼神,继续用那种仿佛是在进行睡前开导一般的、温和的语气说道:“回去想想,今天一天做的事有什么经验和教训,多想几遍。当然你累了,也可以直接睡觉。我们这里是一个大家庭,不勉强什么。大家有难处都可以提,我会尽量尝试解决。”
“大家庭”这三个字如同是三根最尖锐的毒针,狠狠地扎在了姬月舞的心上。她看着眼前这群人,飘渺宗的仙子,合欢宗的妖女,自己这个背负着失身大仇的公主,以及一群身份各异的女孩,和一个将她们强行扭在一起的魔鬼。这是何等荒诞、何等扭曲、何等可笑的——“大家庭”!但是不知为何,当这三个字从眼前这个男人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却是仿佛拥有了一种不可抗拒的、让人无法反驳的——真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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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嘴唇颤抖着,想要说点什么,想要讥讽,想要怒骂,但是最终她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她只是缓缓地站了起来,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如同是一个梦游的人一般、僵硬地、转身走回了那个属于她和何美云的狭小房间。当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她整 个人的力气都仿佛是被抽干了一般,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地滑坐在地上。她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你的每一个样子都在她的脑海之中,反复地交替出现。那个废了她武功,夺了她清白的衣冠禽兽;那个用鸡毛掸子论剑的剑术宗师;那个用威严审判仇恨的君王;以及刚刚那个会体贴地说“我来洗碗”的——男人。他到底是什么?魔鬼?疯子?还是一个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更高层次的存在?她的恨意没有丝毫的减少,反而因为这种无法掌控,更无法预测的未知而变得更加的深沉与——恐惧。她抱紧了自己的双膝,将头深深地埋了进去,任由那些混乱的思绪将自己吞噬。
在前堂,当姬月舞离开之后,你才将目光转向了那个已经是被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的何美云。你看着她那副如同是惊弓之鸟一般的、可怜又可悲的样子,淡淡地说道:“你到后院来,我也和你聊聊。”
何美云的身体如同是触电一般猛地一抖!她抬起头,用一种见了鬼一般,充满了极致恐惧的眼神看着你。她宁愿面对林清霜和任清雪那冰冷的剑,也不愿意和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魔鬼——单独相处!你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勾起了一抹仿佛是在悲悯蝼蚁一般意味深长的弧度。
“如果合适,我也会传你一门新的功法,让你能自保。”
轰!这句话对于何美云来说不亚于是刚才那场死亡审判!功法?自保?她这个武功被废、沦为阶下囚的、随时都可能被仇人撕成碎片的废物,竟然还有机会重新获得力量?一股无比强烈的、求生的欲望瞬间就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她那双原本是死灰一般的眼睛,里猛地爆发出了一丝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无比贪婪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