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之城第三居住区,B-17号公寓的灯光在夜色中显得微弱而坚韧,像风中残烛,勉强照亮着这间不足四十平米的狭小空间。窗内,林建国和周芳并排躺在坚硬的板床上,并未入睡。五年的时光,并未如流水般冲淡记忆,反而如同沉重的磐石,将那些集中在五年前的剧变,死死压在心头,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过往的伤痕,清晰得如同昨日。
五年前
一切始于林羽的失踪。
那本应是充满希望的开始。儿子林羽刚刚以优异的成绩大学毕业,照片上的他穿着学士服,笑容阳光,眼里有光。他说找到了一份前景不错的工作,搬出了家,开始了独立生活。起初,电话和简讯虽然比上学时少了,但每周总会有那么一两次,报个平安,说说工作上的趣事,或者抱怨一下合租室友。那根连接着家与远行游子的线,虽然细,却始终紧绷着。
直到有一天,这根线毫无征兆地,“啪”一声断了。
电话那头只剩下冰冷而规律的“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发送的信息如同石沉大海,再无回音。起初,他们以为只是手机丢了或者暂时不方便,但一天,两天,一周……不安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扩散弥漫。
他们疯了似的寻找。报警,警察立案了,但最初的排查一无所获。登报,寻人启事印着林羽笑容灿烂的照片,散落在城市角落,却唤不回一丝线索。求助所有能想到的亲戚、朋友、林羽的同学……回应大多是无奈的摇头和空洞的安慰。林建国请了假,骑着那辆旧电动车,跑遍了林羽可能去的地方,出租屋早已换了租客,公司人事部门表示林羽因缺席已离职,原因不明。
最初的焦急、担忧,逐渐被漫长的等待和日益沉重的无力感取代。希望,如同断线的风筝,在呼啸的风中越飘越远,最终消失在视野尽头,留下手心里空攥着的那截断线,勒得心生疼。
家里的笑声肉眼可见地消失了。电视很少再打开,饭桌上总是沉默,偶尔的交谈也围绕着“会不会是……”、“也许只是……”这类苍白无力的猜测。林建国眉宇间的“川”字纹路,如同被刀刻斧凿般,一日深过一日,那是焦虑和无数次紧锁眉头留下的印记。周芳的失眠症和胃痛,就是从那时起,如同附骨之疽,牢牢缠上了她。夜深人静时,她常常睁着眼直到天明,耳朵捕捉着楼道里任何一丝可能的脚步声,心里反复咀嚼着儿子可能遭遇的种种不测。那个曾经充满期盼和温暖的家,被一层厚重、无形的寂静所笼罩,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失踪的伤痛还未结痂,甚至尚未被时间包裹成一道隐秘的疤痕,一场更冰冷、更残酷的霜冻便骤然降临。
那是一个普通的傍晚,新闻联播里,主持人用毫无感情的声音,播报了一条足以让林建国和周芳世界崩塌的消息,他们的儿子林羽,被全球联合机构列为SSS级通缉犯!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林羽的身份信息和照片,罪名是……恐怖分子!
这消息不是惊雷,惊雷过后尚有雨停风歇之时。这消息是北极吹来的万年寒风,瞬间将他们残存的世界,连同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彻底冰封。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林建国第一次在妻子面前失控地咆哮,拳头狠狠砸在墙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周芳则直接瘫软在地,浑身冰冷,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