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足足有半分钟,周鸿途才缓缓开口。
“年轻人,有点锐气是好事。但如果只有锐气,没有与之匹配的城府和手段,那这股锐气,就不是披荆斩棘的刀,而是割伤自己的剑。”
他的话,说得意味深长。
苏晨的心,猛地一沉。
他听懂了。周鸿途什么都知道。
无论是他昨夜去了废弃工厂,还是今早遭遇的威胁,甚至是他在楼下那番拙劣的“表演”,恐怕都瞒不过这位市委大管家的眼睛。
“秘书长,我……”苏晨的喉咙有些发干,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解释。
“行了。”周鸿途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你的那点小聪明,在我面前,收起来。对付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或许有用。但你想用这种方式,去蒙蔽一头真正的猛兽,只会让你自己看起来更可笑。”
他拿起桌上的一个茶杯,喝了口水,眼神重新落回到苏-晨身上。
“冯四海这个人,疑心很重。你今天这番示弱,或许能让他暂时放松警惕,但同样,也会让他觉得你这个人,不过如此,可以随意拿捏。”
“他接下来,可能会换一种方式。不再是这种低级的物理威慑,而是从你最在乎的地方下手。”周鸿途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比如,你的前途,你的家人,或者……你父亲当年那些没查清的旧案。”
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苏晨的心上。
他原以为自己的布局天衣无缝,却没想到,在周鸿途这样的老手面前,竟如同孩童的把戏,被一眼看穿。
“那我应该怎么办?”苏晨的姿态,彻底放了下来,语气里,是真心实意的请教。
周鸿途看着他,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欣赏,有惋惜,还有一丝隐藏得很深的……期许。
“引蛇出洞,是兵法里的险招。既然你已经把蛇引出来了,那就别想着再把它塞回去。”
周鸿途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苏晨,望着窗外那片广阔的天空。
“蛇有蛇道。你要做的,不是跟它比谁的毒牙更锋利,而是要找到它的七寸。”
“它的七寸在哪里?”苏晨追问。
周鸿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知道,冯四海为什么被称为‘冯善人’吗?”
苏晨摇了摇头。
“因为他捐的钱,比南州任何一个人都多。他建的希望小学,能从城南排到城北。”周鸿途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一个人,当他把‘善’做成一块金字招牌,做到人尽皆知的时候,这块招牌,就既是他的铠甲,也是他最大的软肋。”
苏晨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明白了。冯四海的“功德金光”,是他最强的防御,但同样,也是他最怕被玷污的地方。
就在这时,周鸿途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看了一眼,然后,转过身,将手机屏幕,朝向了苏晨。
屏幕上,是一条刚刚收到的短信。
发信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短信的内容,只有一张图片。
图片上,是苏晨家楼下那辆被扎了轮胎的老旧捷达。
而在图片的下面,还附着一行冰冷的文字。
“周秘书长,您的人,似乎不太懂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