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肖率领的敢死队,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狠狠刺入黄油般的桂军阵地,在制造了巨大的混乱和恐慌后,又毫不停留地穿透而出,迅速消失在东北方向的茫茫夜色之中。
直到这支致命的“毒刺”彻底脱离接触,陷入混乱的桂军才勉强反应过来。军官的怒骂声、士兵惊恐的呼喊声、伤兵的哀嚎声混杂在一起,与石壁寨方向依旧持续的佯攻枪声形成了诡异的交响。
“追!给我追!绝不能放跑他们!”桂军团长气急败坏,脸色铁青。他万万没想到,被困绝境的红军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发动如此凌厉的反突击,不仅重创了他的前沿部队,更是在他严密的包围圈上撕开了一个血淋淋的口子!
一支规模庞大的追兵被迅速组织起来,沿着敢死队突围的方向,气势汹汹地追了下去。与此同时,寨墙上的佯攻也渐渐停歇——程铁军知道,团长他们已经成功了,再打下去只是徒增伤亡。
石壁寨内,在确认敢死队成功突围、敌军主力被吸引追击后,周文、许向前、赵立仁立刻启动了第二套方案——主力及伤员群众秘密转移。
在阿普和他手下苗民猎手的带领下,早已准备就绪的队伍,扶老携幼,抬着重伤员,如同沉默的溪流,悄无声息地从后山那条隐秘的“鹰之路”开始撤离。过程井然有序,却充满了悲壮与不舍。许多人回头望向在晨曦微光中轮廓模糊的寨子,望向那片曾经带来希望的试验田,眼中含泪。这里,埋葬了太多战友,也寄托了太多的情感。
苏湘云走在医疗队的队伍中,她最后看了一眼寨子的方向,那里有她丈夫浴血搏杀的身影,有他们未出世孩子的父亲。她紧紧攥着药箱的背带,将所有的担忧和牵挂都压在心底,她知道,自己必须坚强,必须带着这些伤员活下去。
岩山老人和几位最年长的苗民,自愿留下来看守祖洞和试验田,他们坚信山灵会庇佑这片土地,也相信红军一定会回来。
转移的队伍,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艰难而坚定地行进在险峻的山路上,向着与刘肖约定的汇合点而去。
……
与此同时,亡命奔袭的敢死队,正面临着突围后的第一重严峻考验。
虽然成功撕开了口子,但桂军的追击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咬在身后。子弹不时从耳边呼啸而过,在黑暗中划出致命的流光。敢死队员们不敢有丝毫停留,凭借着一股悍勇之气和对地形的初步熟悉(得益于白天的侦察和苗民提供的信息),在崎岖的山林中拼命穿梭。
刘肖冲在队伍的最前面,他必须为这支疲惫不堪的队伍找到正确的方向,找到那条生路。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结合地图、星象和直觉,引领着队伍向东北方向迂回前进。
“快!再快一点!天快亮了!天亮我们就无所遁形了!”刘肖低吼着,鼓舞着士气。
每个人的体力都濒临极限。白天的血战消耗了大量精力,夜间的突围更是将最后一点储备压榨殆尽。肺部火辣辣地疼,双腿如同灌了铅,但求生的本能和对命令的绝对服从,支撑着他们不断迈动脚步。
警卫班长紧紧跟在刘肖身边,不时回身用精准的点射迟滞追得最近的敌人。“山猴”则如同真正的猿猴,利用灵活的身手,在队伍侧翼警戒,排除可能的险情。
然而,伤亡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不断有队员因为体力不支摔倒,或者被流弹击中,永远地留在了这片黑暗的山林里。没有人停下脚步去救助,不是冷酷,而是不能——停下,就意味着整个队伍的覆灭。他们只能将悲愤和痛苦咽下,化作继续前行的力量。
天色,渐渐由墨黑转为深蓝,东方的天际泛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鱼肚白。
黎明将至。
这意味着视野将变得开阔,也意味着他们这支孤军,将彻底暴露在敌人的视线和火力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