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暗流与微光

一营的营地设在村尾一片相对独立的区域。程铁军胳膊上还吊着绷带,但已经固执地回到了营部。他脸上的横肉似乎消瘦了一些,眼神却比以前更加深沉,偶尔掠过一丝痛楚,随即又被更坚毅的神色取代。

操场上,缩编后的一营正在进行恢复性训练。人数少了近半,队伍显得有些单薄,但每个战士的眼神都如同淬火的钢钉。刺杀训练时,木桩被捅得“咚咚”作响,仿佛那就是敌人的心脏;射击训练,没有人催促,每个人都屏息凝神,力求每一颗子弹都打在靶心;体能训练,更是近乎残酷,没有人叫苦,汗水浸透了破烂的军装,在黄土地上洇开深色的印记。

程铁军站在场边,默默地看着。他看到一个新补充进来的年轻战士,因为动作不标准被班长严厉呵斥,眼圈泛红却咬着牙一遍遍重复;他看到一个断了一条胳膊的老兵,用剩下的手臂艰难地帮着整理训练器材;他看到几个原二连、三连的幸存者,在休息时聚在一起,低声谈论着什么,眼神中没有了之前的绝望,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仇恨和决心。

“营长,”新任的一连长(原一连副连长提拔)走过来,递过一碗水,“弟兄们……劲头很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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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铁军接过碗,没有喝,目光依旧落在操场上:“不是劲头足,是心里憋着火。这火,不能灭,但要控住。告诉他们,练好了本事,才能找白狗子报仇。蛮干,只会让更多的弟兄躺下。”

“明白。”一连长重重点头。

程铁军仰头灌下那碗水,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却浇不灭胸中那团燃烧的火焰。他知道,一营的魂,正在这近乎自虐的训练中,一点点重新凝聚。这支部队,或许不再是以前那支锋芒毕露的尖刀,但正在变成一把更加内敛、也更加致命的厚重战刀。

……

指挥部里,刘肖和周文面对的,则是另一种压力。

上级催促“扩大战果”、“积极进攻”的电报,又来了两份,语气一次比一次急切。带来的不仅仅是军事上的压力,更有一种思想上的困扰。

“看来,上面对我们目前的‘保守’策略,很是不满啊。”周文放下最新一份电文,揉了揉眉心。

刘肖站在地图前,手指无意识地在代表敌军碉堡群的虚线上划过。“他们远在后方,看不到我们这里的具体情况。敌我力量悬殊,硬拼等于自杀。野猪岭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话是这么说,但……”周文叹了口气,“我担心,长期这样下去,会被扣上‘右倾’、‘消极避战’的帽子。这对你,对根据地的未来,都不利。”

刘肖沉默了片刻。他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风险。但他更清楚,指挥员的首要职责,是对麾下将士的生命负责,是对根据地的存续负责。

“回电,还是老样子。”刘肖最终做出了决定,“详细汇报我部近日游击战成果,累计歼敌数字,破坏敌军设施情况,强调我们正在有效迟滞敌人进攻步伐,并积极寻找战机。同时,再次陈述我部当前面临的实际困难,特别是骨干损失和弹药补给问题。态度要诚恳,事实要摆足。”

他知道这或许无法让上面完全满意,但这是他能做的最大程度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