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丛林深处弥漫着湿冷的雾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植物腐烂和泥土腥咸的气息,詹有为和苟兽医如同两道融入黑暗的影子,在崎岖难行的山路上快速而寂静地移动。
三天的时间,压缩饼干和最后一点肉干已经消耗殆尽,胃袋的空虚感和生存的压力,逼迫他们必须再次出击。
詹有为原本选定的目标是隆多哨卡——一个位于瑞谷公路支线旁的小型据点。
根据一周前的细致侦查,那里兵力薄弱,夜间守备松懈,几乎是送到嘴边的肥肉。他的计划简洁而致命:无声摸掉哨兵,用手雷解决帐篷里酣睡的敌人,快速清扫战场,获取急需的食物和弹药。
然而,距离哨卡还有四五百米时,一种久经沙场形成的、近乎本能的警觉让詹有为骤然停下了脚步,猛地举起了右拳,跟在他身后的苟兽医立刻蹲下身,警惕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问:“连长,咋个了?”
詹有为没有立即回答,他微微眯起眼睛,头部稍稍倾斜,像是在捕捉风中极其细微的声响,又像是在感受空气中那不寻常的波动。丛林似乎依旧寂静,但在这寂静之下,却潜藏着一种过于“规整”的异样。
“有情况,”詹有为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是唇语,“太静了,而且……感觉不对。”
他没有贸然前进,而是打了个手势,两人改变路线,利用地形的掩护,如同最耐心的猎人,悄无声息地绕向另外一个观察点——隆多哨卡两百米外的一处树木茂密的山丘。
当他们拨开最后一道遮挡视线的藤蔓和树叶时,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心头同时一沉。
预想中只有微弱篝火和两个无精打采哨兵的哨卡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明显加强了武装力量的军事据点,原本简陋的木制哨塔被加固,上面架设的不再是老旧的步枪,而是一挺闪着幽冷寒光的歪把子轻机枪!更令人心悸的是,哨塔顶端,一盏功率巨大的探照灯正在缓慢而规律地转动着,惨白的光柱如同死神的独眼,一遍遍扫过哨卡前的开阔地、公路以及更远处的丛林边缘,将一切试图隐藏的身影暴露无遗。
哨卡外围,沙袋工事增加了不止一倍,形成了交错的火力点,而原本应该只有两人的夜间哨位,此刻竟然足足有六名日军士兵!他们头戴钢盔,步枪上了刺刀,三人一组,沿着固定的路线来回巡逻,彼此呼应,毫无懈怠之意,帐篷也从之前的一顶变成了三顶,意味着驻守的兵力远超以往。
“龟儿子的……”苟兽医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和失望,“咋个多了这么多鬼子?还搞了这亮瞎眼的玩意儿!”
詹有为的脸色在黑暗中变得无比凝重,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他仔细观察着:探照灯的扫描规律、哨兵的换岗间隔、工事的布局、新增帐篷的大小……所有的细节都在冰冷地阐述一个事实——宫泽少佐的命令已经高效地传达至每一个基层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