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引静静立在准提身旁，那饱经风霜、向来布满悲苦之色的脸上，此刻更是沟壑纵横，仿佛瞬间老了万载。

没有流泪，只是那深陷的眼窝中，是无边无际的苦涩与苍凉在涌动、沉淀。

望着眼前这片被东方神圣恩泽强行催发生机的土地，那绿色越是蓬勃，心头那份沉甸甸的、名为“无用”的巨石便越是沉重。

缓缓抬起枯瘦的手，轻轻搭在准提剧烈颤抖的肩上，动作带着一种沉重的安抚，又像是分担那份难以承受的屈辱。

良久，一声悠长沉重、仿佛自九幽地底传来的叹息，才从接引道人干涩的唇间溢出：

“师弟……吾等灵宝不如人，底蕴不如人，便是这西方气运所钟，能担大任的先天神圣……亦寥寥无几……此乃天命，亦是吾等……之苦劫。”

接引抬起头，目光穿透层层虚空，落在那三十三重天之上金光万丈的天庭，眼神复杂莫辨，有感激，有敬佩，更有深入骨髓的酸楚与无奈。

“纵万般滋味在心头……帝俊，太一两位道友，此番确是对我西方有再造之恩！此是天大因果……吾等……不能不承。”

顿了顿，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仪式般的庄重，又透着深深的疲惫：

“走吧，师弟，无论如何，天庭……总是要去的。贺，总是要道的。”

那“贺”字出口，带着一种咬碎牙齿和血吞的艰难。

“是啊……师兄……”

准提擦去脸上的涕泪，勉强站直身体，声音依旧哽咽，却多了一丝认命的麻木，

“吾西方……眼看是真的要复苏了！

可这复苏背后……是东方一次又一次的援手…你我兄弟…苦熬了无量岁月，付出了旁人无法想象的代价…到头来，还是仰人鼻息…这心中之苦，肩上之重…怕是也只有你我师兄弟自知了！”

再次深深看了一眼脚下那片刺眼的、不属于他们奋斗而来的新绿，眼中最后一丝希冀的光也黯淡下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两道黯淡的金光——裹挟着难以言喻的悲苦与复杂心绪，自须弥山黯然升起，亦朝着那三十三重天、光芒万丈的妖族天庭，踽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