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宗,飞雪居。
庭院一角,那株由宗门赏赐的“玉骨冰心兰”正吐露着第三片花瓣,莹白如玉,散发着清冽的寒气。此花娇贵无比,每日需以无根之水浇灌,以自身灵力温养,稍有不慎便会枯萎。
凌飞雪正小心翼翼地用一柄羊脂玉雕成的小勺,为玉兰浇水。她的动作优雅而专注,一如她在这碧云宗内,苦心经营出的形象——清冷、骄傲、勤勉,是凌家送入一流宗门的希望。
自从进入碧云宗,她无时无刻不在鞭策自己。她要用最短的时间筑基,要成为内门弟子中的翘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凌飞雪,才是青阳城真正的天之骄女。
至于那个远在破落青玄宗的凌云溪,早已被她视作脚下的尘泥。一个五行杂灵根的废物,就算侥幸在炼丹上有些天赋,又能如何?修仙界,终究是靠修为说话。她们两人,早已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听说了吗?北域那边出了个天大的奇闻!”
“怎么可能没听说!青玄宗啊!那个快要除名的末流宗门,竟然有人结丹了!”
“何止是结丹!我师叔从云海城传回来的消息说,那场天劫,引来了传说中的灭世黑雷,最后连天道之眼都显化了!简直闻所未闻!”
几名路过庭院外的外门弟子,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语气中的兴奋与震撼。
凌飞雪浇水的动作微微一顿,秀眉轻蹙。
青玄宗?结丹?
她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冷笑。真是无稽之谈。想来是那破落宗门为了博取关注,故意散播的谣言。天道之眼?编故事也不懂收敛,只会让人贻笑大方。
她将玉勺放回盘中,轻轻拂去指尖并不存在的尘埃,心中的那点波澜瞬间平复。她的人生,是通往云端的阳关道,何必去理会那些泥潭里的呓语。
“师姐,师姐!”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师妹,气喘吁吁地跑进庭院,手里捧着一枚传讯玉符。
“凌师姐,是……是您家族从青阳城发来的加急传讯。”
凌飞雪接过玉符,神色淡然。想来又是父亲在信中勉励她好生修炼,莫要辜负家族期望云云。这些话,她早已听得腻了。
然而,当她将一缕灵力探入玉符时,脸上的那份从容与淡定,却如同被冰封的湖面,寸寸龟裂。
信,是父亲凌震山亲笔所书。
字迹不再是往日的沉稳有力,反而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仓惶与颤抖。信中没有一句勉励,通篇都是在用一种近乎请求的语气,让她……让她想办法,与在青玄宗的堂妹凌云溪,修复关系。
“……云溪天赋异禀,已于昨日,渡劫功成,晋入金丹大道。其天劫之威,旷古烁今,引天道垂目,非凡人可度之。此乃我凌家天大的幸事,亦是无上之荣耀。飞雪,你与云溪虽有旧怨,但血浓于水,望你放下芥蒂,代为父,代凌家,向她致以最诚挚的祝贺……”
后面的话,凌飞雪已经看不进去了。
金丹大道……
天道垂目……
这几个字,像一柄柄无形的重锤,一锤,一锤,又一锤,狠狠地砸在她的心口,砸得她神魂俱裂,眼前发黑。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声音细若蚊蚋。
那枚价值不菲的传讯玉符,从她无力垂下的指间滑落,“啪”的一声,摔在青石板上,碎成了几块。
小师妹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怯生生道:“凌师姐,您……您怎么了?”
凌飞雪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