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谧对上荀苍灼人的目光,淡淡道:“认不认在天意,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无权论断。”
悠扬的钟声骤然响起,沉重的殿门在雨幕中打开。
金銮殿内烛火摇曳,御座上的帝王木然端坐,龙座后的珠帘,隐约可见一名女子的轮廓。
京营节度使皇甫合,带甲士走来:“诸位大人,请入殿议事。”
贾谧率先进殿,六曹官员紧随其后,乌压压的人群,将荀苍和澹台尘挤到一旁。
荀苍拄着拐杖,挺直脊背,神色倔强。
顾九方上来搀扶他:“老哥,您这身子骨跟他们较什么劲。”
荀苍道:“老夫倒要看看,今天他们面对白纸黑字,还如何狡辩!”
太极殿内,炭火熊熊,温暖如春,景国本年最后一次御前会议即将举行。
按大燧制度,演化司位于三司之首,御前是要赐座的。荀苍等待半晌,见天家没有赐座,眼珠扫过那道垂帘,顿时心凉半截。
果然,还没等他开口,贾谧上前一步,竟也掏出一本上计簿,朗声奏道:“太后、陛下,自四月大旱以来,我朝共征祭童五千,皆自愿献身,以祈国泰民安。承蒙‘蛊神’庇佑,这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如今市井粮价,斗米仅值三十文,比之大燧盛世,还要低廉。
此皆乃陛下仁德,太后垂拱之功,实乃千古未有之盛世!”
殿内群臣纷纷附和,赞颂之声不绝。
荀苍猛地以拐杖顿地,厉声喝道:“荒谬!”
殿内骤然一静。贾谧挑眉:“荀司主,何出此言?”
荀苍掏出账册,手指因愤怒而颤抖:“老臣走遍各州,亲眼所见——所谓‘自愿祭品’,实则是强征孩童,逼得百姓家破人亡!至于粮价,太平地区,一斗粟已高达五百三十文,叛乱地区更是有价无市,饿殍遍地。”
贾谧故意轻笑一声,显得格外刺耳:“哪来的叛乱?荀司主夸大其词,不过就是几个小蟊贼而已。”
帘后,太后贾凤指尖轻轻一扯,丝线牵动,铁钩扎进皇帝司马仲的皮肉。
憨傻的司马仲浑身一颤,机械性地开口:“朕不通政务,还请太后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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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凤淡淡道:“将簿子呈上来。”
侍从接过贾谧和荀苍的奏本,恭敬递入珠帘之后。
太后贾凤先翻看贾谧的上计簿,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显然十分满意。待她展开荀苍那本账册时,眉头不由紧皱。
“荀卿年逾古稀,仍不辞辛劳,亲自核验,实乃国之栋梁。”贾凤道。
“太后圣明。”荀苍深深一揖。
不料,贾凤话锋一转:“不过,朝堂议事,讲究的是证据确凿。荀爱卿的奏本既然与贾卿的勘验结果有出入,何不当众宣读,请诸位爱卿一同参详。”
太后示意身旁的男宠高子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