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帝心深算吞烽火

滴血惊神阙 岩胜 3192 字 12天前

项胤禛缓缓抬起眼皮,目光深不见底,落在沈刚锋身上,却又仿佛穿透了他,看着更远处的风波。“刚锋,你身为御史台魁首,执掌风闻奏事之权。依你之见,此等甚嚣尘上之流言,究竟是源于前方将士久战生怨,牢骚之语有失真假,还是源于朝堂之内,有人心怀叵测,唯恐天下不乱。”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足以压垮人心的重量。

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肯定前者,便坐实了项崮笙怨枉诽君之罪,肯定后者,则意味着朝中存在一个规模不小的阴谋集团。沈刚锋深深地低下头道:“臣愚钝,不敢妄下断语。然此流言之内容,细节过于精准,描绘如亲见,恐非空穴来风,无端臆造。镇南王纵有怨愤之气,困守边关,亦绝无可能知晓深宫禁内之物件细微至此。”

“哦,细节。”项胤禛轻轻摩挲着温润而阴冷的龙佩,感受着那因其波动而传来的细微震颤,眼底闪过一丝极快难以捕捉的厉色,旋即化为更深沉难测的平静道:“越是精准,越是绘声绘色,反倒越像是处心积虑的刻意栽赃。朕倒觉得,此乃有人见南疆战事持久焦灼,欲行那火中取栗之举,乱朕心神,惑乱视听,甚至……妄图动摇国之根本。”

他微微向前倾身,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帝王威压悄然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御书房。“刚锋,朕着你暗中查访。非是去查证此流言之真伪,而是要查清,源头起于何处,是何人在暗中散播,又是何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朕要看到确切的名字,清晰的脉络。至于南疆……”他语气稍稍放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道:“项崮笙终究是朕的堂侄,纵有疏失失措,亦是项家血脉,为国守土,其功不小。朕已严令兵部,倾尽所能,调度一切可用的物资,火速支援镇南关。流言止于智者,朕信得过崮笙之忠勇,也信得过朝中诸公之明鉴与忠贞。”

一番话语,轻描淡写却又力道千钧,将阴谋论的帽子巧妙地反扣回去,既隐含了对可能躁动的二皇子项灏的安抚,又递给了沈刚锋一把足以指向任何政敌或不安分者的利刃,同时自身超然物外,反而彰显了信任与顾全大局的姿态,深沉老辣,于此可见一斑。

沈刚锋只觉得背心一片冰凉,冷汗已然浸透内衫,他深深叩首,额头触及冰冷的地面道:“臣,明白。必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

“去吧。南疆将士正在苦战,朕心甚忧,莫要让那些宵小之徒,寒了前线将士报国之心。”项胤禛挥了挥手,语气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沉重。

沈刚锋躬身,一步步倒退着离开了御书房。沉重的殿门缓缓合上,书房内重归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项胤禛脸上那抹刻意流露的疲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锐利光芒。他凝视着那依旧波动不稳的玄阴龙佩,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几乎微不可闻。“项崮笙,朕倒是有些小瞧你了。竟想得出用这等拙劣手段,反将一军。可惜,这天下大势,浩浩荡荡,又岂是几句捕风捉影的流言所能逆转。待朕吸尽这一份血煞资粮,再将朝堂彻底清扫干净……届时,你的死活,又有谁会在意。”他的指尖轻轻划过龙佩光滑的表面,那佩上的幽光似乎随之又稍稍稳定了几分,继续不知餍足地吞噬着从南方传来的能量。

镇南关,已然到了最后关头,油尽灯枯之境。蛮族的攻势虽然因那血色光柱的波动而稍显减弱,但其疯狂程度却未有丝毫递减。守军几乎是在用同伴的尸体机械地填补着不断出现的缺口。项崮笙手中的战刀已经崩开了数处明显的缺口,玄稷勉强持剑的手也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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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贯通天地的暗血色光柱猛地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闪烁,如同风中残烛最后挣扎的火苗,骤然黯淡下去,几乎彻底熄灭了一瞬。与此同时,所有蛮兵身上那令人不安的血色光芒随之急剧消退,他们的动作猛地一致性地停滞下来,眼中的疯狂嗜血之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与突如其来的、巨大的虚弱感。

“就是现在,杀。”项崮笙用尽最后的气力嘶声怒吼,鼓起体内残存的全部余勇,率先扑向一个因力量骤失而愣在原地的蛮兵。守军们也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爆发出绝境求生的最后力气,反击瞬间变得猛烈起来。

然而,希望之光刚刚燃起,旋即又面临破灭。蛮族后阵之中,那些残存的祭司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发出更加凄厉刺耳的嚎叫,不顾一切地拼命施法,那本已黯淡的光柱竟又顽强地、极其微弱地重新亮了起来,虽然光芒远不如前,却仍在固执地试图重新建立那邪恶的连接。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反复拉锯,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的时刻。蛮族大军侧后方,一片相对混乱的营地区域,猛地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道快如闪电的身影悍然撞破了厚重的营帐,如同出膛的炮弹般,裹挟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冲入混乱的战场。

那人的速度实在太快,在场的大多数人只能看到一道拖曳着暗金色流光的模糊残影。他所过之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剧烈爆鸣,坚实的地面被其沉重的脚步踏出一个接一个的浅坑。一股蛮横、古老、带着纯粹毁灭气息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般的潮水般扩散开来,让附近无论是疯狂的蛮兵还是受惊的坐骑,都本能地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是项易。他身上的衣衫早已破碎不堪,浑身上下浸满粘稠的鲜血,分不清哪些是他自己的,哪些是敌人的。但他那一双眼睛,却赤红得如同要滴出血来,里面燃烧着足以焚尽一切的滔天怒火和无边无际的深沉悲痛。他的额头上,两道若隐若现复杂而古老的暗金色符文正灼灼生辉,周身流淌澎湃的力量使得其周围的空间都产生了细微的扭曲。

他的目标明确得可怕——直指那些正在手忙脚乱、试图重新维持光柱的蛮族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