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他从喉咙最深处,挤出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泪的重量,沙哑得不成样子。
无影、阿苏、鬼手看着项易此刻的模样,心中的悲痛与绝望再次被狠狠引燃。无影艰难地抬起手,似乎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苍白无力。阿苏猛地狠狠一拳砸在身旁的地面上,不顾牵动内伤带来的剧痛,低声嘶吼:“那群天杀的杂碎,老子早晚……早晚要宰光他们,一个不留。”鬼手闭上了眼睛,两行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混入血污之中。
压抑的哭泣、粗重的喘息、愤怒的低吼在山洞内微弱地回荡。四人沉浸在那失去至亲兄弟的巨大悲恸之中,任由情绪宣泄。此刻,这里没有世子与下属,只有四个从尸山血海中爬出、劫后余生、却背负了无数亡魂期望的幸存者。
许久,项易率先强行压下了翻涌的情绪。他是主心骨,他不能倒下,兄弟们用命换来的机会,不能浪费。
“我们……败了……”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强行凝聚起来的镇定,这镇定之下,是汹涌的暗流。“兄弟们……都折在葬神谷了……”
话语再次揭开了血淋淋的伤疤,让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窒。
“但消息……必须送回去。”项易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无比,如同淬火的寒铁,直刺人心。“蛮族得了血煞战魂,已成疯魔大军,战力恐怖,绝非寻常军队可挡,皇帝……项胤禛,他才是幕后黑手,他要以南疆万里河山为熔炉,以亿万军民为柴薪,炼他的邪功。南疆……需要知道真相,父王更需要帮助”
他的目光扫过无影三人,他们伤势极重,显然无法进行长途跋涉。
“我的伤势稍好,”他挣扎着,强忍着体内依旧翻腾不休的剧痛,试图站起说道:“我必须立刻赶回镇南关,你们……”
“世子,你先走!”阿苏猛地打断了他,目光灼灼,尽管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你状态比我们好不了多少,但你必须回去,王爷需要帮助,南疆更需要你。我们……在这里等,等你来接我们,别忘了……别忘了给兄弟们报仇。”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也哽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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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影用力地点头,嘶声道:“对,世子,快走,别管我们。我们……撑得住,我们在这等你回来!”
鬼手也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里挤出来:“世子……放心……我们……命硬……死不了……”
项易看着他们,看着他们重伤垂死却强撑着催促自己离开,砺锋营弟兄们临死前的呐喊与嘱托仿佛又在耳边轰鸣。他不再犹豫,重重点头,将这份沉重的托付死死压在心头。
“好,等着。我一定回来,带你们回家!”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血的誓言在山洞里颤抖的回响着。“我项易在此立誓,此仇不报,枉自为人,终有一日,必用项胤禛和那些蛮夷杂碎的狗头,祭奠我砺锋营所有兄弟在天之灵。”
他以莫大的意志力,强行撑起仿佛已经散架的身体,抓起一旁嗡鸣作响、似乎也感受到主人决意的镇岳锏。每一步都艰难无比,地面留下一个个血色的脚印,但他的背影却挺得笔直,如同一杆永不弯曲的战矛,毅然冲出了山洞,消失在昏暗的光线中。
山洞内,只剩下无影、阿苏、鬼手三人。他们相互对视着,眼中是无尽的悲伤,以及对于世子那句“一定回来”沉甸甸的、支撑着他们活下去的期盼。
镇南王府,核心书房内。
烛火不安地跳跃着,将项崮笙和玄稷紧绷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晃动如同此刻风雨飘摇的心绪。
最新传来的军报如同冰水,浇在两人的心头:葬神谷方向邪气冲天,确认无疑。蛮族大军状若疯魔,战力暴涨,已扑向我外围关隘,前沿哨塔损失惨重。
项崮笙背对着书房门口,宽厚的背影仿佛凝固成了石雕。他按在巨大舆图上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那坚韧的牛皮地图已被他掐出了深深的凹痕。他的呼吸粗重得吓人,胸腔剧烈起伏,震怒、悲痛、以及最深沉的无力感混合成的火焰,正在他心中疯狂燃烧。
易儿……他的易儿……还有砺锋营的精锐儿郎,那是镇南王府的未来,是南疆最锋利的战刀。葬神谷那般绝地,血祭已成,邪气冲天……他们还能有生路吗?巨大的恐惧和失去至亲的绞痛,几乎要撕裂他的心脏。
玄稷手中的白羽扇早已停滞不动,指尖一片冰凉。他闭着眼,面容是前所未有的憔悴,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脑海中飞速推演着各种可能,但所有理性的分析都指向那个最残酷的结局。砺锋营,怕是……凶多吉少。世子他……沉痛之情几乎让他难以呼吸。
“项—胤—禛!”项崮笙猛地转过身,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双目赤红如血,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受伤雄狮,压抑到极致的怒吼在喉咙里翻滚吼道:“虎毒尚不食子,你竟狠毒至此,以万里山河为砧板,以亿万生灵为鱼肉,以我南疆项家满门为祭品,你这昏君,你这魔头。这皇位……当真让你彻底疯魔了吗?”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与悲痛而微微颤抖,几乎要控制不住。
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王妃云璃踉跄着冲了进来,她显然也收到了不好的风声,姣好的面容上毫无血色,眼圈通红,声音凄惶而无助:“崮笙,易儿呢?砺锋营呢?外面都在说葬神谷……他们是不是……”话未说完,泪水已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
看到妻子如此,项崮笙心中的巨痛更是难以复加。他猛地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强行将那几乎要摧毁他的情绪压了下去。他是丈夫,是父亲,但更是南疆的王。
他上前一步,扶住几乎站立不稳的云璃,声音沉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璃儿……易儿他……任务怕是失败了。但现在,不是我们沉浸在悲痛里的时候,蛮族的疯魔大军已至关下,南疆危在旦夕,易儿拼死送出的消息,我们必须接住,我们必须守住。”
云璃靠在他怀里,失声痛哭:“我的易儿……他还那么年轻……那些孩子……”
项崮笙紧紧抱着妻子,任由她宣泄着情绪,自己的眼眶也早已湿润,但声音依旧稳定:“我知道,我知道……但我们要相信易儿,他师尊还在身旁,他一定还活着,一定会没事儿的,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我们守住南疆,而不是我们在这里崩溃,为了易儿,为了死去的将士,为了南疆百万军民,我们必须撑住。”
他看向玄稷,眼中那冰封的死寂和破釜沉舟的决绝再次浮现:“先生!”
玄稷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潮,眼中睿智与狠厉之色再次显现:“王爷,王妃,节哀。当下之势,已至生死存亡之秋。陛下此阳谋,依仗二点:一为蛮族疯魔之力,锐不可当。二为我等必救南疆之局,不得不战。破局,关键亦在此二处:第一,避其锋芒,挫其锐气。疯魔之军,勇悍无匹,然其势不可久,当效古之善守者,深沟高垒,主动放弃外围难以坚守之据点,集中兵力,依托坚城险隘,以空间换时间,以坚城耗其力。待其疯魔之势衰减,锐气尽丧,方可图之。第二,揭其阴谋,乱其心腹。陛下此举,悖逆人伦,天地难容。当立刻将血觋之秘、龙佩之邪,以其之道还施彼身,以最隐秘之渠道,化作无数密信,散于朝堂宗室、天下藩镇。无需铁证,只需种下猜疑之种。朝中非铁板一块,必有忠直之士、利益受损者闻风而动。即便不能即刻扳倒,亦可令其投鼠忌器,分散其心神,或能为我等在南疆争得一线喘息之机,乃至意想不到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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