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个屁!”老鬼灯不耐烦地打断,浑浊的目光扫过地上瘫软的李固三人,又警惕地望向四周重新聚拢的浓雾深处,“此地不宜久留,那三个祭坛背后的东西,虽然暂时被惊退,但绝不会善罢甘休,天律司的监察者…恐怕也快到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
呜——!
一声宏大、威严、不带丝毫感情、仿佛源自九天之上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在整个帝都上空响起。声音穿透了浓雾,穿透了房屋,直接烙印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审判众生的无上威严。
帝都上空,那浓得化不开的灰白雾霭,被一股无形的伟力强行撕裂、排开。一艘庞大无比、通体流淌着冰冷银色光辉的巨舟,如同神只的座驾,无声无息地破开云层,缓缓降临。
巨舟造型古朴威严,线条流畅如同天道法则勾勒,船体上密布着玄奥莫测的银色符文,散发着镇压诸天、涤荡妖邪的煌煌神威。船首,一面巨大的银色旗帜猎猎招展,旗面上只有一个古老的、由无数星辰轨迹交织而成的符文——“律”!
天律司,监察者!
巨舟悬停在帝都上空,如同冷漠的天眼,俯瞰着下方的芸芸众生。一股浩瀚无垠、冰冷无情的神念,如同水银泻地般,瞬间扫过整个帝都。重点,赫然笼罩在刚刚经历血战的玉带桥区域,那神念扫过项易眉心黯淡的星痕印记时,微微一顿,带着一丝审视与…漠然。扫过那三个焦黑的浅坑时,则流露出冰冷的怒意。
“凡俗之地,妄动邪祀,引动域外污秽。触犯天律第三条、第七条!当诛!”一个宏大、冰冷、如同金铁交鸣的声音,从银色巨舟上传来,响彻整个帝都!每一个字都带着天道的威压,震得人神魂欲裂!
声音未落!
嗡!
三道细如发丝、却璀璨到极致的银色光束,如同天罚之剑,瞬间从巨舟上射出!目标,正是玉带桥西侧,方才那三座祭坛升起、如今已弥合的深坑位置!以及…更深的地底!
无声无息!
银色光束没入地面。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但方圆百丈内的地面,瞬间化作了纯粹的银色,如同被镀上了一层流动的水银。那银色持续了仅仅一瞬,便迅速褪去。原地,只留下三个深不见底、边缘光滑如镜、散发着袅袅青烟的孔洞。地底深处,隐隐传来几声凄厉短促、充满无尽恐惧的惨嚎,随即彻底沉寂。
惩戒!干净!利落!冷酷到令人心胆俱寒!
银色巨舟完成了惩戒,那浩瀚的神念再次扫过玉带桥,在项易身上略作停留,似乎确认了那星辉的无害与被动防御性质,并未降下惩罚。巨舟缓缓调转方向,船体上银色符文流转,庞大的舟身无声无息地破开云层,消失在高天之上,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那冰冷威严的号角余音,还在帝都上空隐隐回荡。
浓雾重新聚拢,掩盖了一切。玉带桥上,只剩下满地狼藉的血肉、触目惊心的巨大裂纹、三个深不见底的银色孔洞,以及…劫后余生的几人。
老鬼灯看着银色巨舟消失的方向,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随即看向项易,沙哑道:“看到了?这就是规则,也是你的护身符!只要你不主动动用超越凡俗界限的力量去干预王朝更迭,只要那些方外的豺狼不越界,监察者便不会动你。但…规则之下,有的是杀人的刀。玉带桥,只是开始,真正的铁幕已经拉开了,小子,好自为之。”
他说完,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地面的水渍,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浓雾之中,仿佛从未出现。
项易拄着镇岳锏,缓缓挺直了脊梁。他抹去嘴角的血迹,深潭般的眸子望向浓雾深处皇宫的方向,又扫过地上那三个代表天罚的银色孔洞,最后落在手中那柄饮饱了鲜血、仿佛在微微低吟的暗金重锏之上。
“铁幕…拉开?”他低声自语,声音冰冷,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那便…劈开它!”
他不再停留,转身,对着勉强挣扎起身的李固三人道:“走。路…还长。”
四人相互搀扶,拖着沉重的脚步,踏着粘稠的血泊与破碎的玉屑,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入帝都那翻滚的、深不见底的浓雾之中。背影,在血与雾的映衬下,孤峭如即将刺破苍穹的利刃。
玉带桥的猩红渐渐被浓雾吞噬,但那座桥的断裂与伤痕,那三个深不见底的银色孔洞,却如同帝都身上永远无法愈合的疮疤,无声地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与一个更加血腥、更加叵测的乱世序幕的开启。锏碎玉带桥的余烬,点燃的,是焚城的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