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洛水无声地流淌过神都洛阳,倒映着两岸稀疏的灯火,也倒映着这座帝国心脏深不见底的暗流。狄仁杰站在洛水畔的官船甲板上,衣袂在微凉的夜风中飘动,他的目光越过宽阔的河面,投向那片巍峨深沉、灯火阑珊的宫城。幽州之行的惊涛骇浪仿佛已被抛在身后,但他深知,真正的风暴中心,正在眼前这片恢弘的殿宇楼阁之下酝酿。
李元芳肃立在他身后,如同融入夜色的磐石。船头船尾,皆是精锐内卫,虽经长途跋涉,却无一丝松懈。除了他们,船上还有几位特殊的“乘客”——被严密看管、神情萎靡的钱师爷,以及王孝杰秘密移交的、曾与契丹左贤王直接联络的一名被策反的契丹使者。这些人证,是狄仁杰直指核心的利箭。
“大人,已近洛阳,是否按计划泊岸?”船老大上前低声请示。
狄仁杰微微颔首:“按计划,泊于上东门外的皇家码头,即刻递牌子入宫,请求面圣。”他必须抢在对手反应过来之前,将幽州所得、尤其是关于“麒麟承恩”佩和王孝杰密旨的真相,呈于御前。
官船缓缓靠岸。码头上早已有接到消息的内卫接应。然而,就在狄仁杰准备下船,换乘马车入宫之时,一队盔甲鲜明的羽林军突然疾驰而至,为首一名将领朗声道:“狄阁老一路辛苦!末将羽林军中郎将武攸暨,奉莒州郡王武怀运之命,特来迎接阁老!”
莒州郡王武怀运?狄仁杰心中一凛。武攸暨是武怀运的堂侄,掌管部分宫禁宿卫,他此刻出现,绝非偶然。
“有劳武将军。”狄仁杰面色不变,淡淡回道,“本阁需即刻入宫面圣,禀报幽州军务,不敢劳烦梁王殿下挂心。”
武攸暨却挡在马车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阁老车马劳顿,莒州郡王已在府中备下薄宴,为阁老洗尘。陛下那边,莒州郡王自会代为禀明,阁老不如先稍事休息……”
此言一出,狄仁杰身后的李元芳眼神骤然锐利,手已按上了链子刀的刀柄。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武攸暨此举,名为接风,实为拦截,甚至可能带有强行“请人”的意图!
“武将军,”狄仁杰的声音陡然转冷,在夜色中清晰可辨,“本阁奉旨巡查北疆,有紧急军国大事需面呈陛下,莫说是梁王宴请,便是天塌下来,也需面圣之后再说!尔等在此阻拦钦差,意欲何为?莫非想试试陛下所赐尚方宝剑,是否锋利吗?!”
他最后一句运足了中气,声震四野,同时向前踏出一步,虽未持剑,但那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竟让武攸暨和他身后的羽林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就在这时,另一阵更加急促、更加整齐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火光映照下,一面“内卫”旗帜迎风招展,一队身着黑色劲装、气息精悍的人马如旋风般冲至码头,为首者正是狄仁杰的心腹,内卫府大阁领曾泰!
“狄阁老!末将曾泰,奉陛下口谕,特来迎候阁老入宫!”曾泰飞身下马,对狄仁杰躬身施礼,随即目光如电般扫向武攸暨,“武将军,你率羽林军在此,所为何事?莫非不知狄阁老身负皇命,需即刻见驾吗?”
曾泰的出现,以及他口中明确的“陛下口谕”,顿时让武攸暨的气势矮了半截。他脸上青红交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原来是曾阁领,末将……末将只是奉梁王之命前来问候,既是陛下有旨,末将岂敢阻拦。”说罢,悻悻地一挥手,带着羽林军退到一旁。
狄仁杰与曾泰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不再耽搁,在李元芳和曾泰的护卫下,迅速登上马车,直驱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