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心血无论对错,皆是我曾试图改变这‘天命’的证明。
我知道,你为了‘大局’定然会尽废新政,复辟旧制。此乃天命,亦是……‘人心’所向。
但这些心血,未必全无可取之处。你若尚有几分为民之心,闲暇时……或可一观。”
玄服老者声音顿了顿,看着眼前的‘刘秀’。意味深长地补充道。
“只望你…好自为之。坐这天下…易。治这天下…难!
莫要…辜负了这‘天命’所托…”
说着,玄服老者竟将那一份他刚刚批阅完毕,墨迹未干的奏疏,轻轻向前推了推…推向‘刘秀’。
随即他不再言语,重新坐直身体,目光投向殿外那渐渐沉落的夕阳,仿佛在等待最后的时刻。
…又仿佛在与那位再也不会回来的故人,做无声的告别。
这一刻,一个‘造反鼎革’试图以人力逆天改命的失败者。在生命尽头,坦然地将自己毕生的理想与心血,交付给一个‘顺应天命’,即将踩着他的尸骨登上至尊之位的胜利者。
‘刘秀’怔住了。他看着那卷被推过来的竹简,看着王莽那平静无波的眼神,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身后那些骄兵悍将,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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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莽不再看他,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玄端朝服和冠冕,动作一丝不苟,如同要去参加一场最隆重的典礼。
他绕过御案,一步步走向殿门,走下这片已然不属于他的天地。
在与‘刘秀’擦肩而过时,他脚步微顿,却并未转头,只是望着殿外那片如烧的天空,若有所思的轻轻追忆着吟道。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语罢。他昂首迈步,径直走向殿外。玄服身影在晨曦微光中,拉出一道决绝而悲怆的长影。
就在玄服老者即将踏出殿门的刹那,‘刘秀’猛地回头,打破了这凝重的寂静道。
“王……你可还有未了之愿?”
王莽的脚步未曾停顿,只是缓缓摇了摇头。他已将毕生心血与未竟的理想,都留在了那卷推出去的奏疏里。
——人间万事,于他再无挂碍。
然而,就在玄服老者前脚即将迈过那高大门槛时,身形却猛地一顿。他沉默了片刻,随即缓缓道。
“若是能行……替老夫在城外,垒一座空坟即可。”
‘刘秀’眼神微动,却没有打断。
王莽见此继续道:“墓碑之上,只写‘李付悠’三字即可。
下方……下方就刻‘挚友安汉公王莽所留’。坟前……再替老夫留一朵野花便可。”
“野花?”
‘刘秀’闻言,握着剑柄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他回望着王莽那决绝而孤高的背影,暮色在他玄色的袍服上流淌,仿佛镀上了一层更加昏黄的金边。
殿内一时死寂,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兵马喧嚣。
良久,‘刘秀’方才再次开口,声音却比刚才更加沙哑低沉道。
“……还有吗?”
王莽微微侧首,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玄服老者不再多言。只是缓缓摇头。
‘刘秀’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此时两人背对着,立于巨大的殿门两侧,中间是那道划分时代的门槛。
残阳如血,将他们的各自的影子在殿内都拉得老长,交错在一起…扭曲而狰狞。
——下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