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排,身着黑色西装的司机依旧目不斜视,仿佛车内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双手稳定地握着方向盘。
副驾驶位上的米娅,眼眸微微转动,她无声地回过头,视线关切地落在沃尔普紧绷的侧脸上。
小主,
仅仅通过对话的蛛丝马迹,她似乎便已判断出他正面临窘境。
“我可能需要组织一下语言。”
沃尔普说。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个体面的缓兵之计。
“您有充分的时间组织语言。”
对方的声音平静到可怕,
“从您所处的宾夕法尼亚大道延伸段到白宫,剩余里程约为八十公里。
您车辆当前的行驶速度是每小时三十八公里,考虑到接下来的路况有些糟糕,您至少拥有两个小时。”
一滴冷汗,从沃尔普的发际线边缘渗出,如同一只缓慢爬行的昆虫,顺着他的太阳穴缓缓滑落。
“我能在两小时后再给您关于我成果的全面报告吗?在正式会面之后。”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思考了少许,用比刚才稍高的音量,近乎请求般地说道。
“一次谈话无法说明的内容,一次会面也做不到。
我们都有着良好的合作态度,因此无需那些旨在消除沟通障碍的繁文缛节。
只要核对了事实,两小时后,我们可以直接开始更进一步的商讨。
还是说,您对于您的成果,缺乏信心?”
“当然——当然不。”
请求被毫不意外地驳回了。
对方的言辞咄咄逼人,如同连续不断的点射,将他逼入无路可退的角落。
但沃尔普的目标已经达成。
米娅已经完全领会了谈话的走向。
就在他说出那句请求的瞬间,她的手指已经在膝上的设备上开始了无声的、迅捷如飞的舞动。
此刻,在这轮交锋结束的刹那,闪烁着冷光的平板电脑被一只白皙的手递到了他的面前。
屏幕上,一幅展示着全国起义形势的数据图表,正静静地散发着光芒。
虽然只是未经深度归纳的原始数据,但对于思维一向敏捷的沃尔普而言,这已经足够。
“起义正在全国蔓延。”
他终于开口,声音里的不确定性则暂时消失无踪,
“如我们的计划一样,最初在二十七个州同时点燃。
根据今天凌晨的最新统计,战火已经扩散到了三十个州。
甚至在计划之外,内布拉斯加、爱荷华与堪萨斯这三个最典型的农业州,也受到了剧烈的波及。”
“范围只是一方面。”
西拉斯的声音传来,依旧平静。
“您说的对,范围只是一方面。
我们更成功的地方,在于深度与广度。”
沃尔普的语速开始不自觉地加快,但每一个单词的咬字却始终保持着惊人的准确。
当他开始叙述起自己的成就时,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与掌控感,如同一股暖流,注入他的唇齿喉舌与四肢。
“我们动员的五万名核心人员,引爆了远超预估范围的连锁反应,参与行动的总人数已濒近四十万。
我们的行动目标,实现了由上至下的全面成功。
所有大都会的交通枢纽——机场、火车站、港口——已尽数落入我们手中。
随后,起义力量以各地的政府大楼、法院等关键建筑为圆心,迅速向外辐射,构建起从州一级到县一级的稳固势力据点。
这直接瘫痪了现存的所有行政力量。”
“虽然地方上正在逐步组织起一些持枪的民兵团队进行反抗,但只要下一批装备完成分发,我们的占领就会变得坚不可摧。
华盛顿现在已经在您和我的掌控之中,而只要我们正式合流,友利坚超过一半的土地都将插上我们的旗帜。
您随时可以宣布建立新政府,无论是设计一款全新的旗帜,还是继续沿用星条旗。
无论如何,它都会在几个小时内,树立在所有政府机构的最高处。
您不想亲眼见证那副场景吗?”
他的声音,此刻变得高亢而激昂。
他尝试着将在演说中用过的一切技巧——节奏的变换、情绪的渲染、愿景的描绘——都灌注其中。
他试图通过电波,将这些数据背后所蕴含的、足以改天换地的磅礴力量,传递给他的投资者,以增强对方对他,以及他所领导的这场伟大事业的信心。
这甚至不是欺骗。
因为他所说的,每一句都是无可辩驳的实情。
他对自己的成就,首先就抱有绝对的自信。
然而,屏幕的另一侧,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那沉默如同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洋,轻易地便吞噬了他刚刚掀起的、由言语构筑的风暴与波涛。
“您觉得如何?”
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追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