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联系了我。”

德米特里晃了晃手中的曙光手机，将其递给扎亚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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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亚茨下意识地接过。

他继续说道：

“我任职的航空部件公司，和他们的一个子公司有技术合作往来。

他们非常有诚意，真的，我听得出来。”

扎亚茨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父亲。

他的脸部表情开始轻微地抽搐，扭曲，像一张被揉皱后又竭力试图抚平的纸。

最终，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平静让德米特里误以为自己的劝说起到了效果。

他继续说道：

“你们只是男女朋友而已，扎亚茨。

没必要为此过度介怀，尽早走出来。

你是个坚强的小伙子，不是吗？”

“我做不到。”

扎亚茨并没有大吼大叫。

他的声音低沉，但却蕴含着奇特的力量，如同深海中缓慢移动的洋流。

尽管悲伤与矛盾才是这股力量的主旋律，而非信念与决心。

“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为了吉伊。我总归要为她寻一个公道。

如果什么都不做，我不会放过我自己。”

“可你能做什么？起诉吗？

伊米塔多公司在法律上从来不会有问题

——‘社会战略成功学’理论，早就被司法体系纳入了判决参考。”

“我还可以……复仇。”

这句话的尾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扎亚茨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词汇在当下的语境中，是何等的荒诞不经。

“我至少，不应该就这么放过他们。”

父子二人，隔着那片由空罐组成的金属礁群，面面相觑。

空气中没有尴尬，亦没有对峙的紧张。

有的，只是一种纯粹的、双向的茫然无措。

他们都清晰地认知到对方发自内心的善意，正因如此，一切的劝说与反抗，都变得无从下手，无所适从。

这个无解的僵局，很快被一声突兀的电子音打破。

德米特里的曙光手机，响起了默认铃声。

“有电话。”

扎亚茨提醒道。

“是伊米塔多公司的人打来的。”

德米特里看了一眼屏幕，说道。

他示意扎亚茨将手机交给他，但对方却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指令。

扎亚茨拿起了手机，并滑动接听。

他的举动，让德米特里的全部注意力迅速靠拢集中。

他害怕扎亚茨会说出什么无法挽回的、充满攻击性的言论，从而彻底葬送那份唾手可得的补偿。

而扎亚茨开口的前两句话，也完全印证了他的担忧。

“我不是他的父亲。

我就是扎亚茨本人。”

“我不需要你们那该死的赔偿！

我需要一个公道！让那个杀人犯，付出她应有的代价！”

德米特里一度想冲过去，直接从他手中抢夺手机。

但扎亚茨握得很紧，手背上青筋暴起，像一条条盘踞的、蓄势待发的幼蛇。

然而，就在电话那头的人说完一轮话之后，扎亚茨的回应，却像一辆高速行驶中被强行挂入倒挡的列车，发生了出乎意料的、剧烈的转向。

他的话语迅速软化，并毫无征兆地同意了协商。

“可以。但我要知道具体方案。”

“……”

“这个面议。”

“……”

“明天下午两点，我会去你们的总部。”

“……”

“再见。”

变化发生得如此之快，以至于德米特里几乎没能做出任何反应。

直到扎亚茨挂断电话，将手机随意地丢到桌上，他才如梦初醒般地抢了过去。

而这一次，扎亚茨没有阻拦。

“你……你同意他们的方案了？”

“只是同意进一步协商。”

扎亚茨站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汽水罐，将它们一个个精准地投入垃圾桶。

这个举动，无疑是种好的征兆。

“具体还要线下面谈。

他们给的条件，我无法拒绝。”

事实上，他复仇的念头，并没有被掐灭。

他所面临的、关于可行性的巨大问题，也并未得到任何解决。

但正如他所说，电话那头的人，提出了一个极具吸引力的条件。

他不能拒绝。

即使那只是一个可能性，而非任何具体的举措或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