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足以锁住神明的法则锁链,寸寸断裂,化作漫天金色的光点,消散无踪。
紧接着,仿佛连锁反应,悬停在空中的所有锁链,都接二连三地碎裂、崩解。
陆之道手中的金色法旨剧烈颤抖,其上的神文一个个黯淡下去,仿佛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抹去了神性。
噗——
陆之道张口喷出一道金色的神血,身形踉跄后退,满眼都是无法理解的惊恐。
他的本命神器,这卷记录着阴司铁律的《监察法旨》,竟在一次碰撞中就遭到了重创!
对方甚至没用法术,没动规矩,只是放了个东西在桌上。
那是什么东西?
他死死盯着那方平平无奇的黑色镇纸。
那镇纸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亘古如此。它不散发任何气息,没有任何威能,但它的“存在”本身,就形成了一片绝对的领域。
在此领域内,万法归寂,万物静止。
这是“定义”的规矩。
“账房。”姜白的声音再次响起。
账房先生一个激灵,纸糊的身体挺得笔直,算盘噼里啪啦一阵爆响。
“在,老板。”
“记账。”姜白指了指摇摇欲坠的陆之道,“外来人员,未经许可,在营业场所内大声喧哗,影响本店正常经营。另,随地乱扔垃圾,污染环境。”
他说的“垃圾”,是那些法则锁链碎裂后消散的光点。
账房先生立刻在账簿上奋笔疾书,一边写一边念。
“收到。记,不记名神只‘陆某’,于本店寻衅滋事一桩。罚金,清扫费三钱,精神损失费五钱,营业中断损失……嗯,待估。合计,暂欠本店八钱功德香火,请即刻结清。”
说完,它还煞有介事地将账簿往前一推,空洞的眼眶“看”向陆之道。
噗!
陆之道听完,气急攻心,又是一口神血喷出。
他堂堂阴司监察神君,执掌天规戒律,审判过不知多少神佛鬼怪,今天,竟然被一个纸人当众索要“清扫费”和“精神损失费”?
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想发作,可一看那方镇纸,所有怒火都化作了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敢动一下手,下场绝对比那些锁链好不到哪里去。
这扎纸店里,最恐怖的不是那些活过来的纸人,也不是那些诡异的法器。
是这个匠人。
是他那套完全凌驾于三界六道之上的、独属于“匠人”的规矩。
在崔判官的描述里,他以为这只是一个手艺诡异的强者。
直到亲身面对,他才明白,这根本不是一个维度的存在。
他们谈的是神通道法,是阴阳秩序。
而对方谈的是材料、是工艺、是作品的“瑕疵”。
陆之道惨笑一声,收起残破的法旨,深深看了一眼姜白,又看了一眼那方镇纸。
他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来时气势汹汹,去时狼狈不堪,连一句场面话都不敢再说。
巷子恢复了平静。
刘根默默地拿起扫帚,将陆之道吐过血的地方,扫了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