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轻柔地,探入了那片能腐蚀万物的灰雾之中。
没有法力激荡,没有金光护体。
就像一个技艺最高超的外科医生,将手伸入了病人最深、最致命的伤口。
灰雾疯狂地侵蚀着它的手臂,试图将这具胆敢触碰它的身躯同化、撕碎。
可那只手,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它在那片混沌的绝望中,精准地,拨开层层叠叠的怨念,绕过无数纠缠的残魂。
然后,它停住了。
它的手指,轻轻捏住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种感觉。
广场上的所有修行者,都清晰地感知到,那片庞大到令人窒息的灾疫,它的核心,它的“病灶”,被找到了。
神将的手,缓缓抽回。
它从灰雾中带出的,不是什么青面獠牙的鬼王。
那只是一团拳头大小的,近乎透明的,像风中烛火般摇曳的微光。
光团里,是一个小小的婴孩蜷缩的影子。
它在无声地啼哭。
它的哭声,就是整片“哀思之疫”的源头。
它就是第一个被绝望吞噬的灵魂,是这场瘟疫的“零号病人”。
神将举起手,将这团承载了所有痛苦源头的魂火,托到自己脸谱之前。
它低头,凝视着它。
绯色的右眼,流淌出无尽的哀伤与理解。
它看懂了它的恐惧,它的不甘,它的孤独。
金色的左眼,燃烧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决断。
它判定了它的痛苦,它的扭曲,它的无解。
神将张开了嘴。
一道声音,从那张静止的脸谱之下传出。
那声音很奇异,既有男子的沉雄,又有女子的轻柔,重叠在一起,化作一种非人的,神明般的咏叹。
“苦已尽。”
“当安息。”
话音落下的瞬间,它对着那团魂火,轻轻吹了一口气。
那口气,没有温度,没有力量。
却带着一股“尘归尘,土归土”的终极规矩。
那团啼哭的魂火,在这一口气中,停止了颤抖。
婴孩的虚影舒展开来,脸上那永恒的痛苦,化作了一丝安详的微笑。
它化作点点微光,消散了。
病灶,被剔除。
就在那团魂火消散的瞬间,笼罩了整个广场,甚至还在不断向外扩张的“哀思之疫”,轰然一震。
那片浓稠如墨的灰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褪色,变得稀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