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显然刚刚从生死线上挣扎回来,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眼窝深陷,整个人瘦脱了形,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他左臂打着厚厚的石膏吊在胸前,腰腹间也缠着厚厚的绷带,每移动一步,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口,让他额头瞬间布满冷汗,呼吸也变得粗重而艰难。
但他还是咬着牙,凭借着一种近乎本能的、难以解释的执念,硬撑着,从那个城外的医疗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一路辗转,回到了这个山坳,找到了这间木屋。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靠坐在床上、手里还端着碗、却已经昏睡过去的盛之意身上。
当看到她那只被包扎得严严实实、依旧肿胀的脚,看到她苍白憔悴、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蹙起的脸庞时,朱霆那双深邃的、因为重伤而显得有些暗淡的眼眸里,瞬间翻涌起滔天的心疼、愧疚和一种深沉到化不开的痛楚。
他一步一步,如同踩在刀尖上,缓慢而坚定地挪到床边。
他站在那里,低头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样子,牢牢刻进自己的骨血里。
然后,他极其艰难地、用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支撑着床沿,小心翼翼地、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梦境般,缓缓地、缓缓地坐了下来。
他的动作牵扯到腰腹的伤口,一阵剧痛让他闷哼出声,脸色更加苍白,但他硬是忍住了。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带着泪痕的睡颜,听着她因为伤病而略显沉重的呼吸声,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促使他伸出了那只布满厚茧的、微微颤抖的右手。
他没有去碰她的脸,也没有去碰她的伤口。
他只是,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将手臂,从她的背后和墙壁之间的缝隙,缓缓地、环了过去。
然后,他用尽此刻全身残余的、微不足道的力气,将她那因为昏睡而有些歪斜的、单薄而冰凉的身体,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揽入了自己同样伤痕累累、却依旧努力挺直、试图提供一丝依靠和温暖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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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之意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无意识地嘤咛了一声,身体本能地想要寻找更温暖舒适的姿势。她的脑袋,在他小心翼翼的引导下,无意识地靠在了他唯一还算完好的、宽阔却略显单薄的胸膛上。
他身上的药味、血腥味,混合着一种独属于他的、如同雪后松林般清冽又滚烫的男性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那气息,并不好闻,甚至带着伤病的虚弱。
但不知为何,在睡梦中的盛之意,却仿佛找到了那片冰冷荒原上唯一的热源。她紧绷的身体,在他笨拙却坚定的怀抱里,竟然奇异地、一点点地放松了下来。那一直微微蹙起的眉头,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平。
她往他怀里更深地蹭了蹭,如同找到了巢穴的倦鸟,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的、满足般的叹息。
朱霆感受着怀中人那细微的依赖动作,感受着她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胸口的衣料,这个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能一拳干翻野猪的东北糙汉,眼眶瞬间不受控制地泛起了一层浓重的湿意。
他低下头,将下巴轻轻抵在她散发着淡淡药味和汗味的发顶,闭上了眼睛。
窗外,山雨敲窗,夜寒如水。
窗内,煤油灯昏黄的光晕下,两个伤痕累累的人,在历经生死劫难后,于这寂静的黑夜中,以一种极其别扭却又无比自然的姿势,紧紧依偎在一起。
他那并不算十分温暖、甚至因为失血而有些冰凉的怀抱,在此刻盛之意混沌的感知里,却成了这冰冷世间……
贼拉温暖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