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霆没有离开，也没有再坐下，就那么静静地站在炕边，看着烛光下盛之意的身影。她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挺翘，唇瓣因为思索而微微抿着，平日里那股子疯批张扬的气质沉淀下来，竟有种惊心动魄的宁静美感。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那时她刚被刘家送过来，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瘦瘦小小的，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没有新嫁娘的羞涩或恐惧，只有一种近乎野性的警惕和冷漠，像只随时会暴起伤人的小兽。

后来，她一次次地刷新他的认知。她的泼辣，她的狠厉，她的聪慧，她的果决……她像一团炽热而混乱的火，蛮横地闯进他原本冰冷、有序、甚至有些灰暗的世界，把一切都搅得天翻地覆。

他曾经是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尖刀，是厂里说一不二的阎王，他的世界充斥着钢铁、机油、命令和鲜血，坚硬而冰冷。他习惯了独自承受一切，习惯了用冷漠和强悍包裹自己内心深处的创伤和孤寂。

直到她的出现。

她不怕他，甚至敢调戏他，挑衅他。她把他井然有序的生活弄得鸡飞狗跳，却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生机和……色彩。

她会因为他一句无心的夸赞而偷偷翘起嘴角，会因为他过度保护而气得跳脚骂人，会在孩子被欺负时像护崽的母狼一样冲上去拼命，会在危机四伏时冷静地与他并肩谋划……

她就像一道强光，不管不顾地照进他阴霾沉积的心底，霸道地驱散了那些盘踞多年的寒冷和孤寂。让他知道，原来除了责任和仇恨，心里还可以装下别的东西——比如，这种看到她就会心跳失序的陌生情愫，这种想要把她牢牢护在羽翼之下、不让她受半点风雨的强烈欲望，这种只要她在身边就觉得无比踏实的安心感。

小主，

她成了他阴暗心底，最亮的那束光。贼拉温暖，也贼拉……要命。

朱霆看着看着，眼神不自觉地变得柔软，甚至带上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痴迷。他喉结滚动，下意识地朝炕边走近了一步。

盛之意正沉浸在关于周家和玉佩的思绪中，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近乎实质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抬起头，恰好撞进朱霆那双深邃得如同旋涡的眼眸里。那里面翻涌着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炽热、专注、温柔，还有一丝……笨拙的渴望？

她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握着玉佩的手指微微收紧。这糙汉……又抽什么风？用这种眼神看着她，怪……怪瘆人的。

“你看什么看？”她下意识地用凶巴巴的语气来掩饰瞬间的慌乱。

朱霆被她一问，如梦初醒，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看得太入神了。巨大的窘迫感瞬间淹没了他，他猛地别开脸，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连脖颈都泛起了粉色。他手足无措地后退了半步，差点撞到身后的椅子，声音干涩得几乎发不出音：“没……没看什么……我……我去看看灶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