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一切声响,正在决绝地离她远去。
随之一起远去的,还有身体里最后的一丝温度,指尖残存的微弱触感,以及……那曾经如同北极星般指引她穿越无数绝境的,名为希望的微光。
在意识最后的光亮即将被无边黑暗彻底吞噬、碾碎的刹那,一幅画面,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清晰度,穿透了重重绝望壁垒与刺骨冰冷,无比鲜明地、如同最后的馈赠或残酷的对比,浮现在她脑海那即将永恒黑暗的“屏幕”上——
是顾夜寒。
不是那个在纹章囚笼中燃烧自己、最终化作永恒铂金雕塑的决绝身影,而是更早之前,在“巢穴”安全屋那幽蓝、静谧的“锈茧”维生液中,他陷入沉眠时的模样。
他安静地闭着眼,面容被部分银白的结晶所覆盖,显得有些陌生,甚至带着非人的诡异。然而,在那凝固的表象之下,却奇异地透出一种摆脱了所有尘世痛苦与内心挣扎的、近乎神性的平静。他胸膛深处,那一点微弱的、代表着他生命最后执念与守护誓言的幽蓝光芒,如同无尽暗夜中唯一坚守的孤星,固执地、顽强地、一下又一下地闪烁着,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对不起……
一个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念头,如同即将燃尽的烛芯迸发出的最后一点火星,在她即将被冰冷与黑暗彻底淹没的意识深渊中,极其艰难地闪烁了一下。
对不起,夜寒。
我终究……还是没能做到。
没能救出母亲,没能兑现那个一起回家的、遥远得如同幻梦的承诺,甚至……不能再回去,再看你最后一眼了。
辜负了你以生命为代价的牺牲,辜负了你沉默却如山般厚重的守护。
真不甘心啊……
但这汹涌而起的不甘,如同投入冰海的火种,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丝悲鸣,就被瞬间涌上的、更加浓稠厚重的绝对黑暗所淹没、扑灭。
最后一点维系着她与清醒世界联系的、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承受不住这双重碾压的重量,铮然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