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气息并非来自天外楼,也非来自雷狱,而是来自遥远的西荒绝地。
第二道诏雷的威压尚未散尽,苍穹之上,审判的意志仍在凝聚。
可就在这短暂的间隙,西荒方向的天际线,毫无征兆地被撕裂!
轰!轰!轰!
十二道粗壮如山岳的血色雷柱冲霄而起,贯穿天地,将昏黄的天空染成一片诡异的赤红。
紧接着,大地震动,沙暴如怒龙般翻腾,一支军队的身影在漫天黄沙与血色雷光中缓缓浮现。
那是一支残破到极致的军队。
他们踏着地狱般的血火而来,每一步都让大地为之哀鸣。
为首的老者,满头白发在狂风中乱舞,犹如枯草。
他的右臂齐肩而断,空荡荡的袖管随风猎猎作响,左肩却扛着一面焦黑的战旗。
旗帜破烂不堪,中央那个龙飞凤舞的“雷”字,已被战火焚去了半边,只剩下残缺的傲骨。
他身后,不多不少,整整八十三人。
他们是真正的残兵。
有人瞎了一只眼,有人断了一条腿,拄着残刀勉力前行;有人胸膛塌陷,气息微弱,被身旁的同伴以脊梁背负。
然而,无论是拄刀的,还是被背负的,他们每个人的掌心,都顽固地亮着一团永不熄灭的雷光。
那光芒,微弱,却比天上的诏雷更加刺眼。
老者抬头,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雷狱中那个被石化与雷罚侵蚀的身影,仿佛看到了昔日的神只。
下一瞬,他双膝一软,重重地砸在龟裂的大地上,膝盖下的岩石瞬间化为齑粉。
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的声音却如洪钟大吕,震彻整个战场!
“雷修统领凌战,率西荒残部八十三人……归建!”
一声“归建”,如平地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战场边缘,那七百余名原本心生退意的雷修身体猛地一颤。
他们看着那面残破的战旗,看着那个独臂扛旗的老人,看着他身后那八十三道不屈的魂,眼中熄灭的火焰,被瞬间重新点燃!
“归建!”
“归-建-!”
山呼海啸般的怒吼此起彼伏,七百余名雷修掌心的雷光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爆发,与西荒残部的血色雷光遥相呼应,瞬间汇成一片咆哮的星海。
雷狱之中,秦尘的目光微微一动。
凌战!
这个名字他记得。
十年前,正是这位天赋卓绝的前辈,当着所有人的面,指责他以炼器之术承载雷道是“旁门左道,炼器误道”,认为真正的雷修,当以自身为烘炉,引九天神雷淬体。
两人理念不合,凌战一怒之下,率部出走西荒,从此杳无音信。
没想到,十年之后,他会以这种方式归来。
秦尘强行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一道意念如无形之线,刺入凌战的脑海:“凌战前辈,你不怕死?”
独臂的凌战缓缓抬起头,布满风霜的脸上竟绽放出一个狂放不羁的大笑,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沧桑与释然:“哈哈哈!死?十年前,老夫以为雷在天上,修的是天威。在这西荒绝地挣扎十年,老夫才懂,雷,不在天上,而在人心!在每一个雷修不屈的脊梁里!今日归来,不为活命——”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化作一声震天怒吼:“——只为告诉这该死的天道!雷修,永不为奴!雷修,传承不死!”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天外楼那高耸入云的楼体之上,一道道金黑色的流光如蝗虫般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