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三姑叹了口气:“这事难办。水鬼的怨气最是难化解。普通的超度不行,得找个八字硬、阳气足的人,在它头七回魂夜,去江边‘送祭’,跟它说道说道,劝它放下怨念,莫要害人,并答应年年祭祀,求河神爷开恩,或许能平息它的怨气,让它早日去投胎。”
“可……可谁愿意去啊?那多危险!”众人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那个下水救过水生子的老渔夫马老歪站了出来。他叹了口气,说:“水生子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能看着他死了还不得安生,祸害乡里。我去!”
水生子头七那晚,月黑风高,江风凛冽。老牛湾边上,摆起了香案,放着三牲祭品和纸扎的船、衣服。黄三姑穿戴整齐,手持单鼓,在一旁准备。马老歪则光着膀子,腰间系着红绳,站在齐膝深的江水里,手里捧着一碗酒,对着黑黢黢的江心,大声喊道:
“水生子——!你听着——!知道你死得冤,死得屈!可咱爷们不能干那缺德事啊!村里的娃娃都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忍心害他们吗?放下怨念,安心走吧!村里年年给你烧纸送船,绝不让你在下面缺衣少穿!你要是听得见,就应我一声,别再闹了——!”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江面上回荡,带着一股悲凉和决绝。
江面起初毫无动静。过了一会儿,突然,靠近江心的水面,无声无息地冒起了一串串气泡。紧接着,一股冰冷的阴风从江心吹来,卷起浪花,拍打着岸边。香案上的烛火剧烈地摇曳起来,几乎要熄灭。
马老歪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强忍着恐惧,一动不动。
黄三姑见状,立刻敲响了单鼓,跳起了神舞,口中念念有词,是在安抚水鬼,也是在向河神祈祷。
在鼓声和祷祝声中,那翻涌的江水渐渐平息下来。马老歪看到,在月光照耀的江心水面上,似乎隐约浮现出了水生子苍白、浮肿的脸,那双眼睛空洞地望着岸边,充满了不甘和哀怨,但最终,那影像还是缓缓沉了下去,消失不见。
自那晚之后,老牛湾的怪事就渐渐平息了。小孩不再做噩梦,夜里也听不到异响。村里人信守承诺,每年水生子忌日,都会去江边祭祀,焚烧纸钱和纸船。
而“水鬼扯脚”的传说,也因为水生子这活生生的例子,在松花江沿岸的渔村里变得更加深入人心。老辈人更加严厉地告诫后生,不要去那些“凶水”里游泳,尤其是淹死过人的地方。
那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可能藏着索命的怨灵。一脚踏错,便是阴阳永隔。 老牛湾的江水依旧日夜奔流,只是那墨绿色的漩涡深处,仿佛多了一双永远注视着岸边的、哀怨的眼睛,提醒着每一个靠近水边的人——敬畏江河,便是敬畏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