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那咱们就静下心来,好好讲讲这第四个故事——喊魂。

这事儿是我娘小时候亲眼见的,就在我们屯子往东五里地的靠山屯。那时候她也就八九岁光景,跟着我姥爷去那屯子的远房亲戚家帮工。

靠山屯有个孩子,小名叫狗剩儿,虎头虎脑的,五六岁,正是招猫逗狗、人嫌狗不待见的年纪。那天后晌,他跟几个半大孩子在屯子边的乱葬岗子边上玩“打仗”。那地方埋的多是些无主孤坟,年头久了,坟头都平了,长满了半人高的荒草和歪脖子小树。

狗剩儿为了躲“敌人”,一头扎进草丛里,不知怎的脚下一绊,摔了个大马趴,脑门儿磕在一块露出地面的石头上,当时就起了个青包,哇哇大哭。几个孩子吓坏了,把他扶起来,看他除了哭得凶,也没流血,就把他送回了家。

狗剩儿他娘给他揉了揉额头,骂了几句“活该”,也没太当回事。

可到了晚上,狗剩儿就不对劲了。先是蔫蔫的没精神,嚷着困,早早睡了。可睡到半夜,突然浑身滚烫,像个小火炉,小脸烧得通红。这还不算,他开始说胡话,手脚乱蹬,一会儿呜呜地哭,一会儿又尖声叫:“别拉我!白胡子老头……你别拉我走!”

他爹娘点灯一看,孩子眼睛瞪得老大,瞳孔却没什么焦点,像是透过他们看着别处,浑身汗出如浆,那汗水都是冰凉的。

他奶奶,一个快七十岁、头发全白、脸上褶子像老树皮一样的老太太,被从隔壁屋请过来。老太太伸出枯柴一样的手,摸了摸孙子的额头,又扒开他眼皮看了看,那眼神浑浊,却带着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镇定。

“魂儿吓掉了,”老太太哑着嗓子说,语气不容置疑,“准是在坟圈子那儿摔那一下,把魂儿惊丢了,让那里的‘老邻居’给绊住了。”

“那……那咋整啊娘?”狗剩儿他爹急得直搓手。

“咋整?喊回来!”老太太吩咐道,“去,把狗剩儿贴身穿的那件红肚兜拿来。再找个葫芦瓢,舀半瓢清水。”

她又对狗剩儿他娘说:“你留在屋里,抱着孩子,坐在炕沿上,用手摸着他的头顶心。待会儿不管听见外头啥动静,只要我喊一声,你就应一声‘哎,回来啦’,记住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