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重新躺下,给我掖了掖被角,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是‘黄仙’讨封来了……没安好心。”

“黄仙?”我脑子里立刻冒出黄皮子(黄鼠狼)那双油绿绿的小眼睛。

“嗯,”姥姥翻了个身,面朝我,“成了气候的黄仙,会找人‘讨口封’。它要是问你‘你看我像人不像’,或者‘你看我像个啥’,你要是顺嘴答了,说它像人,甚至像神像佛,它就能得了道行,修为大涨。可你要是说错了话,或者像今晚上这个,存心不良、想靠吓唬小孩借生魂走捷径的,那就惹上大麻烦了!”

我听得似懂非懂,但“借生魂”三个字让我打了个寒噤。“那……它还会来吗?”

“说不准,”姥姥叹了口气,“这东西,心眼小,记仇。我撅了它的面子,它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家里开始不太平。

先是鸡窝里的两只下蛋最勤快的母鸡,好端端的,天亮发现硬邦邦地倒在雪地里,脖子上干干净净,一滴血也没有。紧接着,挂在房梁下的干玉米棒子,半夜里噼里啪啦掉下来,摔得满地都是。甚至有一天早上,我起来穿鞋,感觉鞋窠里湿漉漉、滑腻腻的,掏出来一看,竟是一小撮冻僵了的、带着腥臊气的黄毛!

我心里怕极了,出门走路都低着头,总觉得暗处有双绿油油的眼睛在盯着我。

姥姥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凝重。她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从仓房里翻出几块红布,剪成细条,悄悄地系在了大门框、窗框,还有鸡窝门上。

事情在一个雪后初晴的午后达到了顶点。那天我在院子里撒尿,一抬头,猛地看见院墙的雪堆上,站着一只个头奇大的黄皮子!

它的毛色不像平常看见的那样棕黄,而是泛着一种诡异的、近乎苍白的浅黄,在雪光映照下,格外扎眼。最吓人的是它的眼睛,不再是油绿,而是一种浑浊的、带着血丝的暗红色。它就那么直挺挺地立着,两条后腿着地,像个小人儿,死死地盯着我,嘴角似乎还往上扯了扯,露出尖细的牙齿,像是在狞笑。

我吓得“妈呀”一声,尿了一半硬生生憋了回去,连滚带爬地跑回屋,语无伦次地告诉姥姥。

姥姥一听,脸色骤变。她几步冲到窗边,往外一看,那雪堆上的黄皮子已经不见了。

“作死的畜生!真当我老婆子没手段?!”姥姥这次是真动了怒,她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我从没见过的厉色,“森儿,去,到村头老赵家,把他家那只黑狗牵来!要快!”

我不敢怠慢,飞跑着去了。老赵叔家的那只大黑狗,是全村最凶的狗,平时拴着铁链子,生人勿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