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的枷锁解开时,偏殿的桂花开得正盛。玄元推开木门,带着晨露的风迎面扑来,卷着金桂的甜香,拂过他额间的朱砂痣,像母亲温柔的手。碧月在门外哭得抽噎,说国王昨夜一夜未眠,今早对着储君印看了许久,最后叹着气让内侍把印收进了国库。
“殿下,您自由了。”碧月抹着泪,递过一件新缝的锦袍,“娘娘说天凉了,让您换上。”
玄元接过锦袍,却没有穿,只是搭在臂弯里。他走到竹林边的青石旁坐下,望着假山洞口那“守静致虚”四字——经过十日光雨,字迹淡了些,却依旧透着一股清劲,像在提醒他什么。
“自由……”他轻声自语。所谓自由,从来不是挣脱宫墙的锁,是挣脱心的执。就像此刻,他不必再想着“拒印”,不必再念着“禁足”,只需静静坐着,听风过竹梢,看云卷云舒,便是最好的“虚静”。
正凝神间,忽然觉得殿内的光线暗了暗。不是乌云蔽日的沉,是一种奇异的、被金光包裹的亮——仿佛有人将万千星辰揉碎了,洒在梁柱间,连空气都染上了金色,暖得像初春的阳光。
玄元猛地抬头,只见偏殿的梁上,不知何时悬着一团光晕。那光晕起初像拳头大小,转瞬便扩至丈许,金光中隐约有琼楼玉宇的虚影,仙乐从虚影中淌出,比善胜皇后梦中的更清越,带着股涤荡心神的力量。
“这是……”玄元站起身,心头巨震。他曾在《黄庭经》里见过记载,“紫虚元君现,金光映九天”,难道是……
念头未落,光晕中缓缓走出一道身影。那人身披紫霞道袍,头戴九凤冠,面容模糊在金光里,看不真切,却透着一股至高无上的威严,仿佛天地万物都在这身影的注视下,变得温顺安宁。
“玄元。”身影开口,声音不似男,不似女,却清晰地钻进心底,像钟鸣,像玉磬,震得人杂念尽消。
玄元下意识地躬身行礼,不知为何,对着这身影,他生出一种源自血脉的敬畏,比面对国王时更甚。
“汝可知吾是谁?”紫虚元君的声音再次响起,金光中的虚影微微前倾,仿佛在凝视着他。
“弟子……弟子猜,是玉清圣祖紫虚元君。”玄元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异常恭敬。他曾在《道门列仙传》中读过,紫虚元君乃元始天尊座下高真,掌天地经纬,司万物轮回,是玄武大帝的授业恩师。
金光中传来一声轻笑,温和却带着威严:“然也。吾自九天而来,为汝指一条明路。”
玄元屏住呼吸,听着下文。他知道,这或许是他道途上最重要的启示。
“汝本是北方玄武七宿之精,应劫转世,托生于净乐国,非为王位,只为证道。”紫虚元君缓缓道,金光中的虚影抬手一指,玄元的眉心忽然一热,仿佛有无数画面涌入——有星辰在北方聚散,化作龟蛇交缠之象;有真神披甲持剑,于九天之上斩妖除魔;有他自己在母亲腹中时,一团金光裹着青玄童子,在黑暗中静静等待……
“原来……”玄元喃喃自语,眼眶发热。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异于常人,为何见不得疾苦,为何对玄武七宿有种莫名的亲近——他本就是玄武,是护佑北方的真神,转世为人,不过是为了在红尘中淬炼道心,最终回归本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