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母后来劝

她走上前,握住玄元的手。他的手比同龄孩子的要瘦些,指节却分明,掌心还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这双手,本该握着象征权力的储印,将来握着治国的玉玺,可现在,却只握着一本冰冷的道经。

“娘知道你心善,见不得百姓受苦。”善胜皇后的声音哽咽着,带着哀求,“可你当国王,才能真的救他们啊。你可以减税,可以兴修水利,可以严惩贪官,这些难道不比你说的‘大道’更实在吗?”

玄元望着母亲泛红的眼睛,那里面映着他的影子,也映着她半生的期盼。他知道母亲是为他好,在她眼里,王位是最好的归宿,是护佑苍生最直接的方式。可他见过贫民窟的冻骨,见过粮仓里的霉粮,见过那些藏在笑脸下的贪婪——他比谁都清楚,有些苦,不是王位能解的。

“娘,”他反手握住母亲的手,她的手微凉,带着玉镯的凉意,“儿臣八岁在贫民窟,见一个老丈冻得快死了,手里还攥着半块发霉的饼。儿臣问他‘国王开仓放粮,为何你还饿’,他说‘粮被官差扣了,到百姓手里,只剩这些’。那时儿臣就想,若人心是黑的,再好的政令,也会被染黑。”

他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沉重:“储印能管住官差的手,却管不住他们的心;王位能让百姓一时有饭吃,却护不了他们一世安宁。儿臣求的大道,不是坐在宫里说‘你们要向善’,是让每个人心里都长出‘善’的根,让‘不贪’‘不恶’‘不争’像呼吸一样自然。到那时,不用儿臣下令,他们自会把粮分给饿者,把衣给受寒者。”

“可那太难了……”善胜皇后的眼泪掉得更凶,“大道虚无缥缈,你要走多久?要受多少苦?娘舍不得……”

她忽然松开玄元的手,后退一步,竟对着他缓缓跪了下去。玄元惊得连忙去扶,却被她按住了。

“娘求你了,玄元。”善胜皇后跪在地上,发髻上的金簪滑落,掉在青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不顾体面,不顾尊卑,只是望着他,眼中是母亲最卑微的祈求,“你接了储印,好不好?娘知道你不喜欢这后位,娘可以舍了它,去寺庙里为你祈福,一辈子吃素念经,只求你承了这王位,别再让你父王生气,别再让娘担惊受怕……”

“娘!”玄元心头巨震,“噗通”一声跪在母亲对面,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您这是折煞儿臣!儿臣何德何能,让您如此?”

他的额头抵着冰凉的砖面,眼泪终于忍不住涌了出来。这世上,他最亏欠的便是母亲——十四个月的怀胎,无数个不眠的夜晚,她为他挡过多少非议,担过多少心?可他却连她最简单的期盼都不能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