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区夏夜的空气黏稠得能拧出水来,林烨站在铁皮厂房顶楼,望着脚下那片如星河般蔓延的灯火。远处工地上打桩机的轰鸣与近处车间里冲床的撞击声交织成特区特有的夜曲。老赵踩着吱呀作响的铁梯爬上来,汗衫紧贴着脊背,递过一罐冰镇可乐。
"林总,塑料厂那边又来人催款了,说再不给钱明天就断料。"
林烨灌下一口可乐,碳酸气刺得喉咙发痛。他瞥见墙角堆着的进口塑料颗粒包装袋,上面印着的日文生产日期被黑笔涂改过。这是上周陈家介绍的供应商送来的"优惠"原料,如今成了卡在喉咙的鱼刺。
"原料还能撑几天?"
"省着用也就三天。"老赵用袖子抹了把脸,"更麻烦的是香港那边退货,说咱们的电子表走时不准。"
车间里,女工们还在流水线前忙碌。林烨拿起一块成品表,秒针在"12"位置轻微抖动——这是新采购的机芯质量问题。他想起三天前在香江酒楼,陈家派来的中间人拍着胸脯保证机芯是日本原装,价格却比市场低三成。
"让质检班通宵返工。"林烨放下表,"告诉她们这个月加班费加倍。"
深夜的办公室,电扇徒劳地搅动着热浪。账本上的数字令人心惊:现金只够发下月工资,而香港客户的尾款要等验货合格才结。窗外的霓虹灯牌闪烁不定,这是供电局在警告电费拖欠。
转机出现在凌晨两点。林烨在整理父亲遗物时,发现一本1980年的特区规划图册。扉页上,父亲用红笔圈出蛇口片区的一块滩涂,旁注"未来深水港"。而如今,那里正是陈家新建的集装箱码头。
"老赵,明天一早去蛇口。"
"去那荒滩做什么?"
次日清晨的蛇口,咸腥的海风裹挟着柴油味。林烨站在礁石上,望着对岸香港的轮廓线。几个穿工装的人正在滩涂上测量,看到他们过来,急忙收拾仪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