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着人皇,浑然不知皇都正在发生着何等巨变。
太子死去。
那位二皇子姬贺双手平伸,面带笑容地将手臂伸入金色的九龙龙袍中。
他转身走入皇宫大殿,向着那高处的龙椅走去。
皇位很冰冷。
所以,也只有足够冷血的人才配得上他。
未曾上位时,姬贺一心想着弄死太子,如今他看着那皇位,却感到无数的麻烦事扑面而来。
数日后。
史官商定谥号。
人皇强大,击退南蛮,重令山河一统,固然当得圣君,只是后来却是残暴乱杀,斩了不少官员和武者,而百姓在他治下也没好受,天灾不断,国家动荡也未有作为。
“便叫武烈好了。”
新皇对那位暴君虽颇为憎恶,但却也未曾加以恶谥,而是罕有的双谥,算是美谥。
史官们一番商议,并无异议。
于是,“周武烈帝”就成了这位人皇的称号。
而就在这个谥号定下的时候,久违的阳光竟是照到了那些被永夜淹没的地界。
冰雪开始融化,化作潺潺涓流,浸润泥土,沙土
只是,这些事在史书上再和周武烈帝无关。
寥寥几笔春秋,便能定下一位帝皇的成就。
李元加快脚步,而在视线的尽头,他终于看到了那被密集的巨大漆黑冰柱包围的墓地入口,这里已经不知在什么地方了。
“到了!我们到了!”
他大喊着,“别睡,别睡!”
他往神墓跑去,墓地入口,有扑闪着翅膀的乌鸦从里飞出。
但,李元却忽地顿下了脚步。
他侧头看了一眼。
老者已经死了。
这条路过于漫长,便是人皇也已无法撑过。
乌鸦飞停,李元默然看着这老者。
白发在极冻的永夜里安静垂着。
李元沉默良久,忽地自嘲地笑了起来。
今年的姬护是四十九岁,身为世上最强者,他本该竭尽全力地去寻找延续寿元的方法,便是寻不到,再活三四十年肯定没问题。
天地,苍生,与姬护何干?
便是他李元,送出那一只彩角蜗牛,也未必是安了好心。
他只是想救阎玉。
所以,他想抓起这名为人皇的沉重棋子抛向深渊,以一子换一子,死一子活一子,如是而已。
“真是个傻儿子.”
他抱着老者,笑着笑着,忽地就闭上了眼,两行泪水亦从他脸颊滑落,滴在了老者满是皱纹的脸上。
良久,他举起双手,将老者尸体交给了乌鸦。
乌鸦带着尸体往墓地而去,李元随在其后。
在墓地,他看着老者被葬入棺椁,可谁都知道,人皇已经死了,神灵墓地无法复活死人。
李元看向守墓的文静女子,小琞也看向他,相顾无言。
几天后,他顺着来时的长道,一个人再走回去。
长生苦不苦?
不苦,当然不苦,因为长生可以历尽种种人生。
便是暂时心枯了,缓一缓,只要缓一缓.就没事了。
少年在冰天雪地里独行,良久发出一声重重的长叹,然后又固执地自喃了声:“长生,不苦。”
东海仙域。
东方。
紫气簇拥,巍峨如高山的古殿坐落此处,一切深陷的破碎虚空都已被弥合。
那高似通天的门扉被推开。
太玄宗和五灵盟搭档的十一人小队再度进发。
恐怖的血魔扑面而来,这些血魔全身血肉夸张地凝聚着,其硬度已经超过了生命的肌肉该有的层次。
而事实上,任何一个血魔都足以轻易打爆一个李平安分身。
这十一人采用的方法也很古老,就是让李平安的分身去吸引血魔,而他们在旁攻击。
毕竟不用底牌,他们想要直接击杀一只血魔也极其费力。
“真不知这血魔究竟是如何形成的,只是这段时间以来,看这些血魔模样,似乎竟也是同一族群。”一个金袍男子出言道。
其他人其实也早就看出来了。
这些全然染血的怪物个个儿皆是三品顶级的存在,且看起来模样都相似,就好像是某一族的人来到了此地,却有全部发了疯,继而成了毫无理智的血魔。
只是,这古殿存在不知多久,殿里对任何生命来说都是深埋在里世界的坟墓,怎么会有族群在里?
一种悬疑的气氛浮现。
不过,众人也没再多言,远古之时的怪事儿多了去了,他们无法一一知晓,一一钻研,他们能做的便是赶紧在这古殿中修行,快速地突破到传说中的二品。
这片空间里,除了从外涌入的海量灵气,还有着一种特殊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宗主门主们都已经察觉到了这股力量,他们开始试着吸收这力量,然后慢慢摸索一条往更高层次的道路。
很快,他们迅速在这片光亮刺目、广阔无比的古殿里寻到了一处离门较近的地方。
李平安负责用分身将靠近的血魔引开。
但分身终究不是血肉,有时候引不开特殊血魔。
所以,炮灰的用处就体现出来了。
过去的东海仙域根本没那么多炮灰。
可现在不同了,人间祖地有的是争着抢着要来当炮灰的傻子。
三日三夜后.
这群人的修炼似乎达到了一个极限,而长期的停留也似是将要引来这古殿深处的某物。
十一人正常离去。
走着走着,一个妩媚女子回头看了眼深处,道:“这里应该是生命古殿。”
众人深以为然。
一个面容僵硬,身侧跟随着三名高大傀儡的男子,嘶哑着声音道:“不知道这里的深处有没有人种果,若能得之,别说二品,便是一品也可以期待。”
“慢慢来。”
另一人道,“先撤出这里,来日方长。”
黄泉路畔,不知何时生满了艳丽的红花。
许许多多的人正拖着脚步,走在这条道上。
这些,竟都是这数十年死去的百姓。
百姓们的灵魂未曾去往轮回,却到了地府之中,成了鬼魂。
只是地府却没有轮回。
因此,他们也没有方向。
只不过,鬼魂多了就成了潮。
潮水有方向,鬼潮自然也有方向。
鬼潮推着每一个已死之人往远而去,没有人知道要去那儿,他们都已麻木,都已只看着前方之人的前进方向而机械地迈动脚步,紧紧跟随,不想掉队。
而在着鬼潮里,一个面容丑陋的男子却顿下了脚步,可很快,他也走入了鬼潮,成了其中渺不可察的一丁豆光。
晃荡的、咆哮的黄泉依然平复。
奢华的棺椁上,一个青裙女子正坐在棺首,她好似才从某个噩梦里醒来,双目无神地看着远处,口中喃喃着“元元.”
棺椁如船,从鬼潮旁掠过,错过。
丑陋男子被遮蔽视线,没有看到棺椁。
棺椁上的青裙女子自然也不会去看鬼潮里的小小鬼魂。
她,已是地府至尊。
但她也有苦恼。
她死死地抓着记忆里仅剩的那条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喃喃着。
“元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