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笼中蝉

十国侠影 花天酒地丶 2227 字 3个月前

她的声音,陡然间变得冰冷。

“若是现在动手,那就只有一个,能活到今晚。”

“活下来的那个……”

桃子的脸上,又漾开了那种能让死人动心的笑。她伸出舌尖,轻轻舔过自己有些干涩的红唇。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小小的钩子,勾着两个男人的魂。

“他死了,你,就是我的男人。”

……

门外那场关乎生死的野兽互搏,终于没了声响。

没有胜者的咆哮,也没有败者的悲鸣。

就一声闷响,像是屠夫将半扇带骨的猪肉,从高高的案板上随手丢在了石板地上。

声音沉闷,坠地后,还带着一丝黏腻的、再也弹不起来的终结意味。

而后便是死寂。

死寂里一道喘息声逐渐清晰。

粗重得像一头老牛在拉一架破旧的风箱,每一次都仿佛要将自己的肺叶子给一并咳出来。

声音拖着一股子黏稠的、几乎凝成实质的血腥气,混杂着汗臭,还有一种男人在生死关头被榨干了阳气后,独有的腥膻。

它在朝着桃子这间石室的方向,一下,一下,极为缓慢地,挪动过来。

桃子没动。

她仍旧只是斜斜靠着门框。

身子是静的,可藏在袖中的那只手,指节却已捏得发白。

她在等。

等那个在血水泥泞里分出生死的胜者,来取他的彩头。

赌徒在揭开底牌前,手总是最稳的。

脚步声很沉,很黏。

像踩在化开的血泥里。

一道高大的黑影,将门外那片昏黄的火光,完全吞没。

石室里,暗了下去。

那股子灼人的、混杂着诸多污秽气息的男人阳气,像一堵无形的墙,兜头压来。

那个嘴唇更厚,人中更深,眼神也更浑浊的少年。

老人常说,这种面相的人,大多薄情且命硬。

他活下来了。

他那柄还在淌血的长剑,被他当成了第三条腿,拄在地上,勉力支撑着那具仿佛随时都会散架的身子。

他身上已没有一寸好肉,翻卷的伤口像一张张狞笑的嘴,正不断往外渗着血。

胸膛剧烈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可他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那是一种在生死边缘反复舔过刀口,又被欲望的烈火烧得通红的眼神。

是饿了三五天的野狼,终于瞧见了过冬的膘。

他的目光,像两把生了锈的铁钩子,死死地钩在了桃子身上。

“我……赢了。”

他嗓音沙哑,像两块粗糙的石头在地上摩擦,每个字,都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桃子笑了。

笑意先在她嘴角绽开一抹浅浅的弧度,随即才蔓延至眉眼。

她从门框边站直了身子,缓缓地,朝着那具还在蒸腾着热气的雄性躯体走了过去。

她的腰肢在动,像风中的柳,水里的蛇。

世上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这样的姿态。

可她藏在袖中的那只手,却死死攥着一枚东西。

一枚弩箭的箭头。

冰冷的,淬了剧毒的箭头。

这才是她今晚,要送给这位胜利者真正的彩头。

少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看着这个女人,这个妖精,这个即将属于他的战利品,一步步走近。

他看着她脸上那抹让他血脉偾张的笑。

他看着她那双能把他魂魄都吸进去的眼睛。

他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松了。

他赢了。

他不仅活了下来,还赢得了这份足以让任何男人都为之疯狂的战利品。

他咧开嘴想笑,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那笑容便扭曲成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当啷。”

他松开了手。

长剑落地。

声音清脆得像一声丧钟。

他卸下了所有防备。

他张开双臂,像是在迎接一场迟来了太久的盛宴。

“过来。”

他的声音里,是再也无法掩饰的贪婪。

桃子走了进去。

走进他的怀里。

那具滚烫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身躯,像一座山,将她笼罩。

她能感觉到他擂鼓般的心跳。

也能闻到他口鼻间喷吐出那股子令人作呕的腥气。

她的脸轻轻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姿态温顺得像一只被驯服的猫。

眼神里,却是一片冰冷的、不带丝毫温度的算计。

就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