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休看着这闹哄哄、充满烟火气的场面,小小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个轻松又有些腼腆的笑容。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念珠,那点金光仿佛从未出现过。
然而,就在这轻松的氛围里,他那双沉静的大眼睛深处,却悄然掠过一丝极淡的、与他年龄绝不相符的落寞。
那落寞如同投入深潭的小石子,只泛起微不可查的涟漪,便迅速沉没。
一直默默观察的晏辰,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闪而逝的情绪。
他捏了捏阿楚的手,下巴朝一休的方向扬了扬。
阿楚会意,眼珠一转,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她清了清嗓子,故意用甜得发腻的声音开口,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咳咳!各位家人们!宝宝们!看过来!”
阿楚的声音通过悬浮设备清晰地传遍大堂,也传递到直播的另一端,“刚才一休小师父小露一手,精准定位了掌柜的‘心头大石’,精彩不精彩?”
她故意停顿,看着弹幕又飞过一片【精彩!】【神了!】才继续道:“不过嘛,我看小师父似乎……嗯,有点点心事?宝宝们想不想听听一休小师父的故事?来自遥远东瀛安国寺的、聪明绝顶的小和尚,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咱们七侠镇同福客栈呢?”
她眨巴着大眼睛,充满期待地看向一休,还不忘补一句:“当然啦,小师父要是觉得为难,就当阿楚没问哦!”
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这一问,不仅勾起了客栈所有人的好奇心,连瀑布般的弹幕都短暂地停滞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强烈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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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
【大师讲讲!】
【安国寺小神僧的烦恼?】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告诉小郭姐姐!排山倒海!】
【秀才准备好做笔记!】
【搬好小板凳!】
【瓜子花生矿泉水准备好!】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一休身上。
那目光里有好奇,有善意,有关切。
一休抬起头,环视着这一张张陌生的、却写满真诚的脸庞,看着空中那些代表无数陌生人期待的、不断滚动的彩色文字。
他小小的胸膛微微起伏了一下,似乎在做一个决定。
他低头,轻轻摩挲着腕上的念珠,沉默了几秒钟。
“阿弥陀佛。”一声低低的佛号,如同叹息。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脸上那点孩童的腼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坦诚,那平静下,似乎压抑着更深的东西。
“小僧……确有心事。”一休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非关路途遥远,非畏人地生疏。只是……”
他顿了顿,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只是这‘聪明’二字,有时……是座孤岛。”
他抬起清澈的眼眸,目光仿佛没有焦点,穿透了客栈的墙壁,看向遥远的虚空:“在安国寺,小僧解难题,破谜案,答诘问。师父夸赞,师兄弟羡慕,香客们惊叹……可越是这样,”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和疲惫:“越觉得身边隔着无形的墙。难题总有答案,人心却似万花筒,变幻莫测,难以捉摸。笑声很多,却仿佛隔着水面传来。热闹是他们的,小僧……常常觉得,只有经书和木鱼是真实的伙伴。”
他轻轻敲了敲手中那串深色的念珠:“师父说,智慧是渡人舟楫。可小僧有时觉得,这舟楫……太重了。”
他小小的眉头紧紧蹙起,像是在思考一个无解的难题:“小僧不明白,为何解开了最复杂的绳结,却解不开同门师兄因嫉妒而生的疏离?为何看破了香客言语的伪饰,却抚不平她眉间那缕真切的哀愁?”
“智慧……似乎能看清很多,却唯独看不清如何靠近温暖,如何让这‘聪明’……不再是隔开自己与这鲜活人间的冰墙。”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孩童无力理解复杂世情的迷茫:“小僧离家远行,是想找到答案。可答案……在哪里呢?”
客栈里一片寂静。
欢快的氛围像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深沉的礁石。
所有人都被这小和尚话语中那份沉重的孤独感击中了。
佟湘玉忘了尴尬,脸上满是心疼;郭芙蓉收起了大大咧咧,眼神里是感同身受的酸涩;吕秀才忘了引经据典,只是怔怔地看着;白展堂也收敛了嬉皮笑脸,若有所思;连一向酷酷的白敬琪,看着一休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认真。
双胞胎姐妹吕青柠和吕青橙似懂非懂,但小脸上也写满了“小和尚不开心”的担忧。
全息弹幕也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过了好几秒,才缓缓飘过几条:
【泪目了……】
【原来聪明也会这么孤独……】
【心疼小师父……】
【抱抱他!】
【小郭姐姐快抱抱他!】
【秀才!快用你的子曰安慰他啊!】
【智慧是武器也是枷锁……】
【好想穿过屏幕抱抱这个小朋友……】
阿楚的眼圈也有些泛红,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晏辰的手。
晏辰感受到她的情绪,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作为回应,随即看向铁蛋和傻妞,微微点了点头。
铁蛋接收到信号,巨大的金属头颅转向一休,电子眼温和地闪烁着蓝光:“小师父,你说‘智慧是孤岛’?俺铁蛋是个粗人,不懂太多大道理。但俺觉得吧,就像俺这身铁疙瘩,”
他拍了拍自己锃亮的金属胸膛,发出沉闷的响声:“看着硬邦邦冷冰冰,可里面也装着核能反应堆,热乎着呢!关键是得找对地方让它暖和人!您瞧俺家傻妞,俺这铁疙瘩的热乎劲儿,不就全用她身上了?”
他得意地朝身边的傻妞挤了挤眼(尽管金属脸做这表情有点滑稽)。
傻妞嗔怪地轻轻打了铁蛋一下,脸上却带着温柔的笑意,她看向一休,声音柔和得像春风:“一休小师父,铁蛋虽然说得糙,但理不糙。智慧或许会带来暂时的距离,但绝不会隔绝温暖。”
“您看这客栈里的大家,”她优雅地抬手,示意着佟湘玉、郭芙蓉、吕秀才、白展堂等人,“他们性格各异,有莽撞的,有精明的,有迂腐的,有胆小的,甚至还有贪吃的……”
她笑着看了一眼还在喝山楂茶的佟湘玉,佟湘玉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
“可正是这些‘不完美’,才让他们的关心、他们的笑声、他们的吵闹,显得那么真实,那么有温度。”傻妞的目光充满真诚,“智慧能看清问题,而温暖,或许才是解决问题的钥匙。试着放下一点点‘看透’,去感受一下这些‘看不透’的、热腾腾的真心?也许,答案就在这‘看不透’的烟火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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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妞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她所说的“热腾腾的真心”,郭芙蓉第一个跳了起来。
她一个箭步冲到一休面前,大大咧咧地张开双臂,不由分说就把小和尚整个抱了起来!
“哎呀呀!想那么多干嘛!”郭芙蓉的声音又亮又脆,带着她特有的爽朗,“什么孤岛不孤岛的!在咱们同福客栈,就没有暖不热的心!小和尚,来,姐姐抱抱!让你感受感受什么叫‘排山倒海’的热情!”
她抱着小小的、有些僵硬的一休,用力地晃了晃,还故意用脸蹭了蹭一休的光头,发出响亮的“吧唧”声。
一休猝不及防,整个人都懵了。
他小小的身体僵硬地缩在郭芙蓉热情的怀抱里,光头上还残留着被蹭的口水印,小脸憋得通红,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那份沉静的“智慧”面具,瞬间被这“排山倒海”式的拥抱冲击得七零八落。
“芙妹!轻点!轻点!”吕秀才看得心惊肉跳,眼镜都歪了,“小师父是出家人!男女授受不亲!子曰……”
“授什么亲!”郭芙蓉抱着挣扎无效的一休,豪气地打断秀才,“这叫人间有真情!小和尚,别听他的!感受一下!热乎不?”
佟湘玉也端着那杯山楂茶凑了过来,脸上是劫后余生的感激和满满的母性光辉:“哎呀小师父!多亏了你啊!不然额这‘心头大石’还压着呢!额滴神啊,以后想吃啥跟额说!额……额让大嘴偷偷给你做!保证不让展堂发现!”
她拍着胸脯保证,完全忘了自己刚刚的“社死”经历。
白展堂也笑嘻嘻地凑过来,手指如风,快得看不清动作,在一休面前虚晃一下,嘴里喊着:“葵花点穴手!定住烦恼!”
当然,手指在离一休一寸的地方就停住了,纯粹是逗他玩。
李大嘴端着一盘刚出炉、热气腾腾、捏成可爱小和尚模样的素点心,憨厚地笑着:“小师父!尝尝!俺大嘴独家秘方,吃了保管开心!”
祝无双挤进来,拿着一条崭新的、柔软的白毛巾,细心地给一休擦被郭芙蓉蹭乱的光头:“放着我来!小师父别怕,小郭姐姐就这样,她可好啦!”
莫小贝像个小猴子一样蹦到跟前,塞给一休一个她珍藏的、画着鬼脸的拨浪鼓:“给你玩!别不开心啦!小郭姐姐抱抱可舒服了!”
吕青柠一本正经地拿出她的iPad,点开一个益智游戏:“一休哥,玩这个!比破案解谜有趣多了!真相只有一个:开心!”
吕青橙则在一旁挥着小拳头,有样学样:“替我问候你主治大夫!不对……替我问候烦恼!快走开!”
白敬琪酷酷地抱着胳膊站在外围,看着被热情“淹没”、一脸懵懂加羞涩的一休,嘴角似乎往上扯了一下,又飞快地压下去,吐出两个字:“热闹。”
也不知是评价场面,还是别的什么。
一休被郭芙蓉牢牢抱着,淹没在七嘴八舌的关心、投喂和逗弄之中。
那份沉重的孤独感,那智慧的冰墙,在这群热情得过份、真诚得有点“傻气”的人面前,似乎真的开始融化了。
他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小手犹豫地、试探性地,轻轻抓住了郭芙蓉的衣袖。
小脸上不再是那种超然的沉静,而是染上了孩童该有的红晕,那双大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周围每一个人带着笑意的脸,那清澈的眸底,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化,仿佛冰封的湖面投入了无数颗小石子,涟漪一圈圈荡开。
全息弹幕再次被感动刷屏:
【破防了!哭死!】
【同福客栈YYDS!】
【这才是人间烟火!】
【小郭姐姐威武!】
【秀才的“子曰”永远被打断哈哈哈!】
【掌柜的偷吃承诺笑死!】
【无双妹妹好温柔!】
【青柠青橙太可爱了叭!】
【敬琪:热闹。(内心:有点羡慕?)】
【大师脸红了!好可爱!】
【孤岛正在被爱包围融化……】
就在这温暖又混乱的“包围圈”气氛达到顶点时,一直安静悬浮在一旁的铁蛋,其电子眼骤然爆发出强烈的扫描光束,瞬间锁定了被郭芙蓉抱着的一休……更准确地说,是他手中那串深色的念珠!
“警告!检测到高维能量波动!目标:一休小师父手中木质念珠!”铁蛋浑厚的电子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瞬间盖过了现场的喧闹,“能量层级急速攀升!来源未知!性质未知!危险评估……无法判定!妞!防护力场全开!覆盖所有人员!”
“明白!”傻妞反应迅如闪电。
她双臂优雅地抬起,掌心向上。
一层肉眼可见的、如同水波般流动的淡蓝色光膜,以她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像一只巨大的、温柔的碗,无声无息地将整个同福客栈大堂内所有人——抱着一休的郭芙蓉、凑热闹的佟湘玉、警惕的白展堂、懵懂的双胞胎姐妹、刚进门的邢捕头燕小六、以及阿楚晏辰铁蛋自己——全部笼罩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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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力场刚刚成型的刹那,一休手中那串一直被他摩挲着的深色念珠,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目的七彩强光!
那光芒并非单纯的光线,更像是由无数流动的、细密的符文和梵文交织而成,带着一种古老、神圣又令人心悸的威压!
光芒的中心,正是念珠串顶端那颗曾被一休用来虚点佟湘玉眉心的珠子!
七彩符文之光冲天而起,在傻妞张开的淡蓝色防护力场上猛烈冲击,发出滋滋的、如同冷水滴入滚油般的剧烈声响!
整个防护光膜剧烈地震荡、波动起来,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客栈内的桌椅被无形的能量场挤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我的亲娘啊!”邢捕头吓得直接抱住了旁边的柱子,“这又是啥妖孽?!影响仕途啊!”
“替我照顾好我二舅姥爷!”燕小六下意识地就掏出唢呐,被李大嘴一把按住。
“额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佟湘玉腿一软,被白展堂眼疾手快地扶住。
“芙妹小心!”吕秀才想冲过去,却被能量波动推开。
“哗擦!”白敬琪瞬间拔出他的左轮手枪(依旧空膛),眼神锐利。
“真相只有一个!念珠有古怪!”吕青柠小脸煞白。
“替我问候你主治大夫!”吕青橙紧张地抓紧了姐姐的手。
莫小贝吓得躲到了祝无双身后。
郭芙蓉下意识地抱紧了一休,将他护在怀里,厉声喝道:“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