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秀才连忙跟上去，嘴里还念叨着“冤屈自明不必理会污浊榜单……”，长袍的下摆都被门夹了一下。
阿楚和晏辰这时才走过来。
阿楚眨巴着大眼睛，故意嘟起嘴，身体扭成个小麻花蹭到晏辰旁边，胳膊肘在他腰上轻轻撞了撞：“宝儿！直播任务达成！”
“你看这无常大哥的锁链，细节拉满欸！就是颜色沉闷了点，要是能搞个五彩荧光款……”
她歪着头，指尖戳了戳晏辰胸口结实肌肉的轮廓位置，指甲在布料上划出细微的纹路：“你说给他整个RGB流光跑马灯特效链子，阎王殿开年会，闪爆全场MVP！”
“够不够劲爆？是不是年度最骚包勾魂神器？”
晏辰顺势捉住阿楚作怪的手指，指尖在她掌心暧昧地勾挠了一下，引得阿楚痒得缩手。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宠溺笑意：“老婆大人的时尚嗅觉果然领先冥界十八个维度。”
“不过嘛，KPI才是硬道理……”
他目光一转，投向那个独自落在后面、对着全息弹幕和空气中残留的“难忘今宵”旋律有些出神的白八。
后者正盯着那悬浮的糖葫芦影像看得极其专注，眼珠子都快粘在上面了。
“白八大哥？”晏辰的声音平静而富有磁性，像投入湖面的石子，“不如聊聊绩效痛点？”
“信息不畅？效率低下？”
白八被他点名，肩膀微微一震，像被针扎了似的。
飘忽的眼神终于聚焦，落在晏辰脸上，那惨白的瞳孔里映出一点微光。
他慢吞吞踱步过来坐下，椅子腿在地上磨出“吱呀”声。
惨白的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烟杆，烟杆上的纹路都被摸得发亮。
幽幽叹了一声，那叹息里竟带着浓浓的疲惫感，像压了千年的石头：“唉……交通靠飘，通讯靠吼，导航靠狗。”
他抬眼，扫过客栈众人，目光在莫小贝啃糖葫芦的手上停了半秒。
又瞟了一眼空中那飞速滚动的、讨论着七侠镇风物的新弹幕：
【同福酸梅汤真的YYDS】
【求邢捕头上次抓的那个毛贼的后续啊！】
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苦涩的弧度，像是尝到了黄连：“人间有手机、有网络、有即时……我们呢？”
“接收新魂信息靠托梦，还特么信号时断时续！”
“经常跑错片场！上次去勾个书生，愣是飘到了隔壁村的猪圈，被那头老母猪瞪了半宿！”
他指了指旁边一杯闷酒仰头灌下的黑七，酒液顺着黑七的嘴角往下淌：“我哥，社恐加暴躁，全靠手动锁拿。”
“遇上个硬茬子耗几天，指标能不挂零？”
又指了指那悬浮的糖葫芦投影，投影的光晕在他惨白的脸上晃出淡淡的影子：“瞧见没？刚研发的‘阴间小投影’，耗死三台破服务器才挤点灵力支撑点花活儿。”
“能凝型超过三秒算我输！想看场全息演唱会？做梦！”
他语气里那股子怀才不遇、系统拖垮英雄的悲愤简直能榨出黄连汁，尾音都带着颤。
黑七一口烈酒下去，辣得他龇牙咧嘴，舌头都快麻了。
重重把酒杯顿在桌上，瓷杯底在木头上磕出个浅印：“啐！这什么味儿！淡出鸟来！”
“阎君殿的老黄历该烧了！考核机制完全不合理！”
“现在人间个个怕死得很，健身房卷得飞起，保温杯里泡枸杞，阳寿蹭蹭往上涨！”
“我们这些老办法，怎么抓得住新魂？”
他烦躁地抖了抖手臂上的锁链，铁环碰撞发出“哗啦”声：“链条都包浆了，工龄比下面忘川河里大多数水鬼还长！”
他猛地看向正悄咪咪用自己小手机刷着美食攻略白嫖网速的莫小贝。
尤其盯着她手里那串沾了点点口水的糖葫芦，喉头再次滚动了一下，语调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羡慕和失落：“现在人间娃娃都……吃得这么好？”
“嘿！这有啥难的！”铁蛋凑过来，胸脯拍得邦邦响，像敲鼓似的，电子眼闪烁着智慧又略显朴实的蓝光。
“二位老哥！看我这‘铁蛋号’——核能驱动！太阳能加餐！空天地海三维无障碍巡航！支持全网通6G！”
“你们地府那点跑腿活儿，交给我俩，保证分分钟直达指定位置无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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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导航靠狗？直接整北斗卫星精密定位！误差不超过半寸！”
“信息接收？”他啪地打了个响指，指节碰撞的声音清脆。
傻妞非常配合地投影出一个巨大的虚拟数据面板界面，上面各种复杂的线路图和信息流飞速运行，蓝色的数据流像瀑布：“建立实时共享云端数据库！”
“人间新增逝者名单一秒同步推送，精准到门牌号性别长相特征！连他昨天晚上吃的是馒头还是包子都能标出来！”
“什么托梦延迟丢包？压根没有！让KPI飞一会儿！”
傻妞的声音温婉但高效地补充：“后勤保障方面，小女子不才，可为二位大人设计专项供能方案，确保高强度勾魂作业续航无忧。”
“亦可建立魂体数据化对接通道，实现信息无缝流转与存档自动化。”
“若有需要，还可内置舒缓灵魂焦虑的辅助程序，比如播放忘川河流水声白噪音。”
【信息壁垒太要命了哈哈哈科技解放生产力诚不我欺！】
【给无常小哥整台核动力代步车！再配个车载冰箱装酸梅汤！】
【建议优化鬼生体验！996勾魂鬼也配养生下午茶！加个甜点台不过分吧！】
【所以地府WIFI到底有没有覆盖忘川河？急在线等！我二舅姥爷说他在那边连不上网打不了视频！】
黑白无常兄弟俩眼睛瞪得像铜铃，瞳孔都快缩成了针尖。
死死盯着那虚拟面板上流畅的演示动画，那简直是他们梦中都不敢想的勾魂天堂！
连黑七脸上的“肃”字都似乎因震惊而抖动了一下，戾气散了大半，嘴角的肌肉都在抽。
就在这时，邢捕头不知何时悄悄蹭了过来，像条泥鳅似的滑到桌边。
眼睛放光地盯着黑七堆在脚边那根粗大的黑铁链子，瞳孔里都映着铁链的影子。
那玩意儿乌沉沉、冷幽幽，散发着一种“很值钱”的老物件气息，像是埋在地下千年的古董。
“哎哟喂，两位无常神差，辛苦辛苦！”邢捕头搓着手，指缝里还沾着点烟丝。
脸上堆着无比热络的笑容，小眼睛滴溜溜在锁链上打转，像在估价：“您看这公务装备……磨损挺严重吧？”
“需不需要本地衙门……呃，帮忙妥善保管保养？”
“我们有经验！专业存放百年古董！绝无后顾之忧！保管得能当传家宝！”
燕小六也跟着猛点头，脑袋点得像捣蒜：“奏是奏是！神差大人！”
“保管费……替俺二舅姥爷…不不不…替俺们七侠镇…求求您了！”
他还不忘点头哈腰地作揖，腰弯得像只煮熟的虾米。
“噗！”一旁偷听的莫小贝直接笑得把糖葫芦渣喷了出来，几粒碎山楂落在地上，被她赶紧用脚蹭了蹭。
黑七猛灌一口酒掩饰尴尬，酒液顺着喉咙往下滑，呛得他咳嗽了两声：“去去去！官爷公务在身，岂可儿戏！”
但眼角的余光却在邢捕头脸上停了停，似乎在琢磨“保管费”能折算多少差旅费。
佟湘玉此刻也从柜台后挪了过来，手里还攥着算盘，算珠在她掌心硌出红印。
笑容热情中还带着一丝精明，眼角的皱纹里都透着盘算：“哎呀，二位神差，铁蛋他们说的那是科技大活路。”
“可眼下嘛…”她眼睛瞟了瞟那边已经放下芥蒂、甚至好奇地伸头看傻妞投影画面的郭芙蓉和吕秀才。
郭芙蓉正指着屏幕上的数据流，跟吕秀才嘀咕：“你看这曲线，像不像你上次算错的账？”
“不如……现场核验核验？”
“咱同福客栈的人，是不是真像您二位说的，阳寿有偏差？”
这显然是想用“自证清白”来结束今日的惊吓，顺便把这俩“活阎王”打发走。
黑七眉头一皱，手按向那惨绿皮卷轴，指腹已经触到了冰凉的皮质。
白八却拦住了他，惨白无奇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近乎狡黠的笑容，嘴角的弧度像被风吹动的纸。
他慢悠悠嘬了口烟，烟雾从嘴角溢出，模糊了他的脸：“不用再看了。”
“事实嘛……已经很明显了。”
他看向正玩着iPad的吕青柠，眼神里带着点探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吕青柠身上，连空中的弹幕都慢了半拍。
小姑娘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小手在iPad上点了几下，屏幕上弹出一个柱状图。
她推了推鼻梁上那副颇有学者范儿的眼镜（吕秀才同款复古），镜片反射着屏幕的光。
一脸理所当然地说：“真相只有一个！”
她清了清嗓子，稚嫩的声音带着侦探般的笃定，像只小大人：“根据历史资料分析和白八叔叔提供的信息看，阳寿延长的核心变量只有一个！”
她伸出小手指，精准地指向柜台后面那只敞开的青花瓷坛，坛口还飘着酸梅汤的香气：“是酸梅汤！”
“佟掌柜祖传配方，蕴含未知强效有机能量成分，长期饮用可显着提升……呃…生命活体细胞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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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俗称的延年益寿！”
“所以，”她总结陈词，小胸脯挺得高高的，“同福常驻人口命数偏差，合情合理合法合规！无罪释放！”
“噗——”正在喝酒压惊的黑七直接把口中最后一点酒喷了出来，酒雾在空中散成细小的水珠。
剧烈地咳嗽，连咳出来的气都是酒味儿混合着绝望，脸涨得通红：“酸……酸梅汤？！”
“我们哥俩……为了KPI……愁的头发都快薅光了……”
“最后是败在一坛子破饮料上？！”
他猛地又抓起酒壶往嘴里猛灌，壶底都快朝天了，仿佛要把这荒谬的现实冲下去。
白八反而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点尘埃落定的释然，像放下了千斤担子。
他优雅地磕了磕烟灰，烟灰落在地上，像一小撮雪：“既然如此……倒也公平。”
他顿了顿，幽幽的目光扫过满堂神色各异的脸庞。
佟湘玉的紧张，白展堂的警惕，郭芙蓉的好奇，吕秀才的思索……
最后落在飘过的弹幕上：
【强烈要求酸梅汤出口冥府】
【建议改名还魂汤】
【同福酸梅汤申请物质文化遗产！】
“因果牵定数，造化弄无常。”
“或许……这就是天道运行，总有意外之喜？”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阿楚和晏辰一眼，阿楚正举着手机拍他，镜头怼得很近。
又看向铁蛋傻妞，铁蛋正给傻妞使眼色，傻妞手里拿着个小本本在记什么。
“二位贤伉俪建议极佳，阎罗殿确该……变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