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屠宰场

双生魂记 山海云夕 5468 字 3天前

我的情绪变成了菜单。

供人点单。

几天后。

我适应了这种生活。

白天。

在转化器前工作。

晚上。

在自己的房间里……写诗。

是的。

我还在写。

像一种病态的习惯。

但诗变了。

不再是愤怒的控诉。

而是……空洞的呓语。

“……数字在血管里流淌……”

“……我在数据的海洋中溺水……”

“……他们偷走了我的愤怒,给了我平静……”

“……平静得像一具尸体……”

有时。

阿楚会来看我的“新作品”。

“不错。”她点评“有点后现代解构主义的味道了。就是……不够激烈。家人们喜欢激烈的。”

家人们。

那些光幕上的文字。

那些无形的观众。

他们像嗜血的鲨鱼。

渴望更强烈的刺激。

一天晚上。

我睡不着。

走到客栈的大堂。

空无一人。

只有那些高科技设备发出低沉的嗡鸣。

像沉睡巨兽的呼吸。

我走到柜台前。

看着那个仿青花瓷的自动算盘。

手指轻轻触碰。

珠子冰凉。

突然。

算盘自己动了起来。

珠子噼啪作响。

组合成一行数字。

是我的“情绪能源产量”。

后面跟着一个笑脸表情。

操。

连算盘都在嘲笑我。

我转身想离开。

却撞到了一个人。

是那个叫白展堂的伙计。

他像鬼一样悄无声息。

“大半夜的,不睡觉,瞎晃悠啥?”他眯着眼睛看我。

“睡不着。”我说。

“想家了?”他问。

家?

我早没家了。

“不是。”我摇头“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啥?”

“这一切。”我指了指周围“意义何在?”

他笑了。

露出一口白牙。

“意义?”他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在这地儿,活着就是意义。”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别想那么多。有吃有喝,有地方睡,还不够?”

“那……灵魂呢?”我问。

他愣了一下。

然后笑得更厉害了。

“灵魂?那玩意儿能当饭吃?”他摇头“老弟,听哥一句劝,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实在闲得慌,跟我学两手?保证比写诗实用。”

他手指一动。

一枚飞镖出现在指间。

寒光闪闪。

“看好了。”他说“这叫葵花点穴手。科技改良版。”

飞镖脱手而出。

无声无息地钉在远处的柱子上。

精准得可怕。

“怎么样?”他得意地说“想学不?”

我看着他。

看着这个满足于自己那点小伎俩的男人。

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悲哀。

不是为他。

是为我自己。

我曾经也像他一样。

满足于自己的那点小才华。

以为写几首破诗就能改变世界。

真他妈天真。

“不了。”我说“谢谢。”

我转身走回楼梯。

他在身后喊:“想通了随时来找我!”

回到房间。

我继续写诗。

写那些没人看的诗。

像在坟墓里雕刻墓志铭。

几天后。

客栈来了个新“客人”。

不是人。

是一堆纸。

灰白色的纸片。

上面画着拙劣的涂鸦。

像小孩的随手乱画。

但它们会动。

会飞。

会表达情绪。

愤怒。

悲伤。

痛苦。

像我一样。

我看着它们在客栈里飞舞。

看着那个叫祝无双的女孩用一支毛笔。

蘸着墨。

在那些纸上书写。

不是消灭。

是覆盖。

是赋予新的意义。

她写得那么专注。

那么温柔。

像在安抚受伤的孩子。

墨迹所到之处。

纸张变得平静。

变得……美丽。

最后化作黑色的蝴蝶。

翩翩飞去。

我站在角落里。

看着这一幕。

突然。

泪流满面。

为什么?

我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不是对抗。

不是转化。

而是……接纳。

和重塑。

那天晚上。

我没有去“工作”。

我找到晏辰。

“我想离开。”我说。

他正在摆弄那个小立方体。

闻言抬头看了我一眼。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离开?为什么?这里不好吗?”

“好。”我点头“太好了。好得让我忘记了自己是谁。”

他笑了。

“你是谁?很重要吗?”

“对我很重要。”我说。

他放下立方体。

走到我面前。

“知道吗?”他说“每个时代,都有像你这样的人。不肯适应。不肯妥协。抱着过时的理想溺死。”

“也许吧。”我说“但至少,我是溺死在自己的理想里,而不是在你们的机器里变成行尸走肉。”

他看了我很久。

然后。

点了点头。

“好吧。”他说“人各有志。”

他叫来铁蛋。

“送他出去。”

铁蛋挠了挠头。

“哥们儿,真想好了?外面可没这儿舒服。”

“想好了。”我说。

他耸耸肩。

“成吧。跟我来。”

我跟着他走到大门口。

门开了。

外面是七侠镇的夜。

潮湿。

阴暗。

但真实。

我踏出门槛。

深吸一口气。

空气里有垃圾的味道。

但那是自由的味道。

“等等。”阿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跑过来。

塞给我一个小袋子。

“这是什么?”我问。

“你的‘情绪能源’分成。”她笑了笑“换成了一点这个时代的货币。够你活一阵子了。”

我捏了捏袋子。

沉甸甸的。

“谢谢。”我说。

“不客气。”她看着我“还会写诗吗?”

“也许。”我说“如果还有话要说。”

她点点头。

“保重。”

门在我身后关上。

同福客栈的灯光。

像一只巨大的、昏黄的眼睛。

注视着我消失在黑暗中。

我走在七侠镇的街道上。

像一个幽灵。

口袋里有了一点钱。

还有那几页皱巴巴的诗稿。

我走到一个巷子口。

蹲下来。

像那些老烟枪一样。

但不是抽烟。

而是拿出笔和纸。

开始写。

不是写愤怒。

不是写痛苦。

而是写……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那个女孩。

那支笔。

那些墨。

那些化作蝴蝶的纸。

“……她用墨汁缝合天空的裂缝……”

“……在废弃的词语上种植花园……”

“……当蝴蝶从伤口中飞出……”

“……沉默终于找到了它的声音……”

写到这里。

我停下笔。

看着纸上的字。

突然明白了。

诗歌没有死。

只是需要找到新的语言。

在这个操蛋的。

光怪陆离的。

他妈的高科技时代。

我站起来。

把诗稿塞进口袋。

走向街道的尽头。

那里。

曙光微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