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正义的眼镜因这出乎意料的一幕滑到了鼻尖,镜片后的瞳孔因为无法理解的震惊而猛烈收缩。
他抱着《分明鉴》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脸上那种“一切尽在掌控”的自负凝固成一片呆滞的茫然。
目标……居然被这看起来娇小精致的“女仆”用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轻描淡写地挡住了?
【傻妞女神无敌!!!!!】
【空手接大招!还特么毫发无损!】
【傻妞姐姐护崽太帅了呜呜呜】
【贾某:我的CPU好像烧了...】
“My god...”郭芙蓉扶着惊魂未定的吕秀才,脱口而出。
“你对我姐做了什么!”吕青柠小小的身体挡在祝无双和吕青橙前面,对着贾正义大声质问,虽然努力摆出推理的样子,声音却在发颤。
龙傲天一步迈到前面,动作随意得像是在赶苍蝇,他抬手,那枚巨大的、缠绕着细小电弧的扳指似乎光芒微闪。
一片淡蓝色的、完全透明的能量光膜无声无息地扩展开来,像一个巨大的罩子,将整个同福客栈的大堂,连同角落里探头探脑的邢捕头和燕小六都稳稳地保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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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没看贾正义,声音带着嘲讽:“收皮啦,冇滴眼睇。家阵滴细路哥,食懵药饭呀?识少少扮代表!厚礼蟹!”
贾正义的脸先是因愤怒涨红,随即又因无法掌控局面的惊慌和对自己能力的怀疑变得煞白。
他看着龙傲天手里那枚流光溢彩、引动空间能量的扳指,又看向毫发无损挡下惊涛骇浪后正在安抚白敬琪和查看吕青橙状态的傻妞,再看看自己手里那枚刚才还引以为傲、此刻却显得滑稽又无力的铜罗盘,嘴唇哆嗦着,像是在拼凑破碎的自我认知,完全无视了吕青柠的质问。
“额滴个神啊!”佟湘玉拍着心口,脸色煞白,“展堂!快去后厨拿点安神的汤过来!吓死个人咧!”
白展堂身影一晃,又马上停下,因为他看到阿楚动了。
阿楚没理陷入混乱的贾正义,而是快步走到祝无双身边,俯身检查紧闭双眼、小脸煞白的吕青橙。
晏辰的手指已经在腕表终端上快速操作。
“生命体征稳定,”他语速快而清晰,“脑波有异常低频信号残留,推测强干扰,青橙自身抵抗力在缓慢恢复。干扰源强度显着高于已知古代水平。”他抬头,冷锐的目光终于锁定那个还抱着相册僵立当场的“时空访客”。
“贾正义,”晏辰的声音不高,却压过了场中的混乱,带着无可辩驳的科学逻辑的力量,“你的‘涤荡’,就是对一个九岁小姑娘施展摄魂邪术?”
贾正义浑身一震,像是被冰锥刺了一下。
那些指责如同惊雷炸响在他试图维持的壁垒上。
他猛地抬起头,镜片后布满血丝的眼睛射出困兽般的凶狠光芒,声音尖利变形:“邪术?!荒谬!我乃为天地正名!汝等助纣为虐,庇护污浊!可知此女小小年纪便心存暧昧,与左近之人眉来眼去,实为……实为……”他似乎想找一个足够严厉的道德词汇来定罪,却卡住了,脸憋得通红。
“乱序……乱伦……之始!”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词语生硬得像石头砸地。
【乱伦????这哥疯了???】
【人家两个小娃娃青梅竹马惹谁了?贾魔怔你号没了】
【大清早亡了好吗大哥!不对是民国早亡了!!】
【报警了家人们!九岁小孩都不放过!变态!】
“闭你个狗嘴!”郭芙蓉柳眉倒竖,直接飙出了家乡话,气得就要冲上去,被吕秀才死死抱住:“芙妹!芙妹!冷静!Mind your language!君子当以理服人!他是疯子!”
李大嘴抄起了角落里的擀面杖。
莫小贝拉着脸色发沉的公孙不惑,内力已经在指尖流转。
整个同福客栈的气氛,骤然紧绷到了极点!
贾正义胸口剧烈起伏,汗水浸透了他整齐的立领,镜片因水汽而模糊。
他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怀里的黑皮相册,那《分明鉴》像是他精神堡垒的最后一块砖。
他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柜台边缘,语无伦次,试图重申秩序来稳住崩塌的内心:“你们……你们这群颠倒黑白的无知蝼蚁!相册为证!这《分明鉴》便是秩序的具象!我记录!我评判!我……我……”
“记录?”一直沉默的阿楚忽然直起身,打断了他的狂躁。
她那双漂亮眼睛里的担忧和愤怒被一种带着点嘲讽的、猫抓老鼠般的玩味所取代。
“贾先生,你这本《分明鉴》……它联网吗?”
联网?
这个绝对属于他世界之外的名词像一颗奇异的种子,让贾正义混乱狂躁的脑子瞬间卡壳。
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不解和警惕:“何……何意?”
“意思就是,宝宝们!”阿楚提高声音,转向还在嗡嗡作响的弹幕屏幕,唇角勾起一个极其狡黠的弧度,“穿越不易,正义哥这笔记记得这么辛苦,家人们想不想帮帮忙啊?”
屏幕上瞬间炸锅:
【阿楚姐YYDS!!开权限开权限!!!】
【搞快点搞快点!让正义的光无处遁形!】
【瓜子板凳已备好!围观大型双标现场!】
晏辰修长的手指在腕表上优雅地拂过几道流光。
铁蛋咧着大嘴,用震得人耳膜发痒的大嗓门热情洋溢地解说:“甭管您老的羊皮卷还是黑砖头!俺们老板娘的大绝招——虚空回溯!高清无损超速直传!甭管有字儿没字儿,只要是记下的,甭管正着写还是反着藏!哪怕是藏在他脑仁儿夹层里滴恋爱脑,都能给它扒拉出来给老铁们瞅瞅!三、二、一——芝麻开门嘞!”
嗡!
贾正义怀里的《分明鉴》猛地剧颤了一下!
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
他惊慌失措,条件反射般抱得更紧,双臂死死勒住,几乎要将那厚实的黑皮封面嵌入胸膛。
但这抵抗徒劳无功。
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他头顶上方,客栈大堂光线充足的空间里,毫无征兆地骤然亮起一片巨大无比、清晰得纤毫毕现的投影光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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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幕上并非他臆想中的秩序宣言或道德评判,而是一页日记。
那字迹清晰、隽秀,与他在客栈里疾言厉色时判若两人,分明是他亲笔所书:
「民国二十六年,十月初七,申时,晴。
微风习习,秋阳正暖。婉贞表妹自金陵乘火车至沪上,言及乡里困顿,忧心忡忡。我邀其至霞飞路新开之咖啡馆。窗明几净,黑胶唱片悠悠播着《夜来香》,其音靡靡。我为表妹点了加三块方糖之咖啡。彼时斜阳染金,透过玻璃映于其侧颜,其蹙眉细思之态、唇角微弯之弧度、睫毛颤若蝶翼之影……该如何以笔写尽?光影交织,晕染出的那一点愁绪,是深灰,抑或浅灰?更添几分难以名状的……韵味?」
每一个字,每一个停顿,都被放大到极致。
那字里行间几乎要溢出来的少年情愫、对光影层次细腻到近乎痴迷的揣摩描述、以及对“灰色”“韵味”这类他口中所谓“污浊暧昧”的关注……与那个慷慨激昂要“涤荡混沌”“分明如鉴”的正义卫士形象形成了最荒唐、最刺骨的割裂!
整个同福客栈,安静得能听到贾正义急促如风箱的呼吸声和他自己牙齿咯咯打颤的碰撞声!
他死死地盯着头顶那片光幕,像是看到了最狰狞的妖魔,连怀里的相册都忘记了拥抱。
一滴粘稠的汗珠,顺着他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际线,滑过他高高耸起的颧骨,再滚过因极度惊骇和羞愧而剧烈抽动的脸颊肌肉,最后,“啪嗒”一声,极其清晰地落在他浆挺的硬领子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他嘴唇哆哆嗦嗦,翕动着,却发不出一丝完整的音节。
【深灰浅灰……韵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贾大人您这么关注表妹的侧颜弧度睫毛影子,不暧昧吗?不清爽吗?咋还分上灰了?】
【大型双标车祸现场哈哈哈哈太魔幻了!】
【贾正义:求你了大哥快关了吧!这可比惊涛骇浪狠多了!!】
“咳!”燕小六不合时宜地清了清嗓子,腰间的快板下意识地啪嗒敲了一记,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邢……邢头儿,这算……算啥……行为艺术?”
邢捕头正偷偷往自己油腻的袖子里塞李大嘴刚掉地上的鸡腿,闻言手一抖,鸡腿差点飞出去:“闭嘴!少打听!……哎呦喂,这事儿精的,鸡腿都馊了味儿了!”
“啧啧啧,”公孙不惑声音拖得慢悠悠,带着洞察一切的了然:“这位朋友啊,弗得了弗得了。依讲要分‘青红皂白’,格么依刚刚看风景格辰光,‘红’的是依格心,‘青’的是依格脸,‘皂’的是依格念头头,‘白’的是依想藏起来格日记本本喽?”
“嗯!”莫小贝立刻用力点头表示支持,“连根小郭姐姐的眉毛都不会画的家伙,居然有脸管小孩子的感情?”
一直沉默旁观事态发展的佟湘玉,此刻终于轻轻叹了口气。
她从铁蛋适时递过来的冰可乐里吸了一大口,那声音在寂静里格外响亮。
她放下杯子,抬手抚了抚刚才被混乱气流吹乱的鬓角发丝,脸上带着几分无奈、几分洞晓世情的老练,缓缓开了口,那声音在这个荒诞又难堪的时刻,竟意外地带着一种朴实的穿透力:
“娃呀,”她的眼睛看着僵如木偶的贾正义,语气里有种过来人的语重心长,“额看你这劲头啊,跟恁大火气,是不是就憋着一股劲儿,要把这世上所有的‘颜色’都往你那黑本本里……框得四四方方的?分得清清楚楚的?”
她顿了顿,顺手拿起旁边桌上放凉了的一碟刚出笼的、枣香四溢的软糕。
那米黄色的糕体上,深红的大枣丝镶嵌其中,晕染开淡淡的枣泥色泽。
佟湘玉用筷子尖挑起一小块,那枣泥的红与米糕的黄在软糯的糕体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并不均匀,却自有天然生动的暖意。
“小伙子,你看,”她把那块糕伸过去,让那揉混的暖色暴露在灯光下,“这世上的事儿啊,这活色生香的人心啊,有时候就跟额刚蒸好的这块枣糕一样。你硬要用刀切,一刀下去……非得让它这边儿死红,那边儿纯白?”她手腕轻轻一晃,那软糕在筷尖颤动,“可你蒸的时候敢不使劲把这红啊白啊、枣儿啊面啊,揉它个百八十遍?揉透了?揉匀乎喽?这糕能蒸好吗?味道能甜香吗?不揉混了蒸透了蒸匀了,这糕的颜色和味道……它能成个啥呀?”
她抬起眼皮,那目光像是能穿透贾正义的镜片,看进他灵魂深处那片因极端而撕裂的混沌里。
“不揉它个里里外外透透彻彻,这世上的事儿和人儿啊,它就蒸不成一块像样儿的甜糕!你光惦记拿着刀分黑白切四方……那是做学问呢?还是做刀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