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楚下意识地抓紧了晏辰的手。
晏辰则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锁在阿阮和他怀中那件仿佛活过来的古老乐器上。
铁蛋的扫描系统无声地高速运转,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个细微的能量波动。
傻妞也凝神戒备,能量核心发出低沉的嗡鸣。
琴声渐入高潮,阿阮的指尖在弦上飞舞,那份投入与深情,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都融入这琴声之中。
就在这情感最为浓烈、思念最为刻骨的瞬间——莫小贝一直用内力维持的桂花雨,仿佛受到了无形力量的牵引,围绕着阿阮和他怀中的阮咸,骤然加速旋转起来!
金色的花瓣不再是缓缓飘落,而是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梦幻般的漩涡!
就在这金色漩涡的中心,阿阮身前半步之遥的月光下,空气如同水波般剧烈地荡漾起来!
光影扭曲、汇聚,一个极其模糊、半透明的女子身影,在无数飞舞的桂花中,由淡至浓,缓缓凝聚成型!
那身影穿着与阿阮同样古拙式样的衣裙,身形窈窕,面容在光影中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眼睛,温柔似水,带着穿越时空的眷恋与释然,清晰地“望”着近在咫尺、却浑然不觉的盲眼琴师。
【!!!】
【出现了!!!】
【是月娘?!】
【我的妈呀!泪崩了!】
【量子纠缠显灵了?!】
整个后院,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超越理解的景象惊得忘记了呼吸!
佟湘玉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泪瞬间涌出。
白展堂僵在原地,指尖内力都忘了凝聚。
郭芙蓉紧紧抓住吕秀才的胳膊。
李大嘴张着嘴,手里的半块月饼掉了都不知道。
邢捕头“亲娘啊”卡在喉咙里。
莫小贝指尖的寒气失控般逸散,满脸惊骇。
白敬琪和吕青橙吓得抱在了一起。
吕青柠小嘴微张,震惊得忘了推理。
龙傲天第一次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祝无双的抹布掉在了地上。
燕小六直接瘫坐下去。
阿楚和晏辰也震惊得无以复加,晏辰下意识地将阿楚护在身后,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阿阮的琴声并未停止,反而因为这奇异能量场的共鸣,变得更加空灵、辽远,仿佛直达宇宙深处。
他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指尖的力度微微变化。
那半透明的女子身影——月娘,静静地悬浮在光与花之中。
她看着阿阮,看着他专注而悲伤的侧脸,看着他指下流淌的、诉说着千年思念的琴音。
她的身影极其不稳定,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中。
她缓缓地、极其轻柔地抬起半透明的手,似乎想要触碰阿阮的脸颊,却又在即将触及的刹那停住,仿佛害怕惊扰了这幻梦。
小主,
一个极其空灵、如同天籁、直接响彻在每个人心灵深处的声音,带着无限的温柔、心疼和最终释然的解脱,清晰地传来:“阿阮…我的…痴人…”
这声音让阿阮的琴音猛地一颤,一个高亢的音符破空而出!
月娘的身影在琴音中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她的声音带着笑意,却充满了诀别的意味:“笨蛋…你的琴声…我从未离开过啊…”
“别再找了…放下琴…也…放下我…”
她的声音如同融化的冰雪,带着无尽的温柔与不舍,越来越轻,越来越远:“好好…活下去…替我…看看…这…明月…千年…”
最后一个音符从阿阮指下流淌而出,带着悠长的余韵,缓缓消散在夜空中。
就在琴音止歇的刹那——围绕着阿阮的桂花漩涡骤然散开!
金色的花瓣失去了力量的牵引,缓缓飘落如常。
而那个半透明的、由光与花凝聚成的月娘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轻烟,在皎洁的月光下,化作无数细碎的、闪烁着微光的粒子,无声无息地向上飘升,融入那浩瀚的星海与无垠的月华之中,彻底消失不见。
只余下空气中,那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桂花甜香,和一句萦绕在众人心头的、永恒的告别。
【她走了…】
【哭成狗了!】
【她说她一直在琴声里…】
【让他放下…】
【这结局…爆哭但释然了…】
【量子态的爱…永恒了…】
琴声的余韵彻底消失。
后院陷入一种绝对的、震撼灵魂的寂静。
落针可闻。
只有风吹过檐角铃铛,发出几声清脆悠远的叮咚,像是在为这场跨越时空的诀别敲响最后的音符。
阿阮依旧保持着怀抱阮咸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空洞的双眼茫然地“望”着月娘身影消失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灵魂也随着那消散的光点一同抽离。
一滴晶莹的泪,毫无征兆地顺着他清瘦的脸颊滑落,“啪嗒”一声,砸在古老的阮咸琴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时间仿佛凝固了许久。
终于,阿阮的身体难以察觉地晃动了一下。
他极其缓慢地、如同耗尽了一生力气般,松开了抱着阮咸的手臂。
那件承载了千年思念的古老乐器,从他膝上无声地滑落,掉在铺满金色桂花的柔软泥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他抬起颤抖的双手,摸索着,抚上自己的脸庞。
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泪痕时,他的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剧烈抖动起来。
起初是压抑的、无声的哽咽,如同受伤野兽的低鸣,随即,那压抑了千年、足以撕裂时空的悲恸终于冲破了堤坝——“嗬…嗬…啊——!!!”
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悲号,如同孤狼啸月,骤然撕裂了寂静的夜空!
那不是寻常的哭泣,那是灵魂被生生剜去一部分后,从生命最深处爆发出的、最原始也最绝望的哀鸣!
千年寻觅,千年孤寂,千年等待,最终换来的,是亲耳听闻爱人劝自己放下的诀别!是亲眼“见证”(以心见证)爱人以另一种形态的彻底消散!
这悲号声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和心脏,佟湘玉早已泪流满面,捂着嘴压抑着哭声。
郭芙蓉扑在吕秀才怀里,肩膀耸动。
白展堂眼圈发红,紧紧搂着同样泣不成声的佟湘玉。
莫小贝别过脸去,指尖寒气缭绕,似乎在强行控制情绪。
李大嘴用袖子使劲擦着眼睛。
邢捕头难得地沉默着,重重叹了口气。
燕小六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
白敬琪和吕青橙、吕青柠三个孩子也被这巨大的悲伤感染,眼圈红红。
龙傲天抱着臂,仰头望着月亮,喉结滚动了几下。
祝无双早已哭成了泪人。
阿楚的泪水也无声滑落,紧紧依偎着晏辰。
晏辰将她搂在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眼神复杂地看着那在月光下蜷缩着、仿佛要碎裂开来的单薄身影,轻轻拍着她的背。
铁蛋眼中蓝光稳定地闪烁,低沉地汇报:“老板,老板娘,高维能量残余已完全消散。空间稳定。目标…情绪崩溃中,生理指标剧烈波动,但生命体征无碍。”
傻妞也轻声用川音道:“他滴心…痛惨咯。”
阿阮的悲号渐渐转为嘶哑的呜咽,最终化为无声的颤抖。
他蜷缩在冰冷的石凳上,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仿佛要将那巨大的空洞和寒冷锁住。
千年风霜刻画的孤独背影,在满地金桂和清冷月辉的映衬下,显得无比渺小和凄凉。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月亮都微微西斜。
阿阮的颤抖终于慢慢平息。
他极其缓慢地、僵硬地直起身。
脸上泪痕未干,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又有什么东西在灰烬中极其艰难地、微弱地萌生出来。
是解脱?是茫然?还是更深、更无法言说的孤寂?
或许都有。
小主,
他摸索着,弯下腰,指尖触碰到地上冰冷的阮咸琴身。
他没有再抱起它,只是用指腹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琴颈、琴弦、梨形的音箱…
仿佛在抚摸爱人最后残留的温度,在做一场漫长而无声的告别。
最终,他停下了抚摸。
指尖停留在琴弦上,微微用力,绷紧。
“铮——”
一声短促、清越,却带着决绝意味的琴音响起,仿佛斩断了最后的牵绊。
阿阮猛地收回了手,像是被那琴音烫到。
他不再看地上的阮咸(尽管他看不见),不再理会周围的一切。
他扶着冰冷的石桌,极其艰难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身形依旧单薄,脊背却挺直了一些,带着一种被彻底淘洗过的、劫后余生的疲惫。
他转向众人所在的方向,尽管双目无神,但每个人都感觉到了一种郑重的注视。
他抬起手,用那身破旧襕衫的袖子,用力擦去脸上的泪痕,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其勉强的笑容。
那笑容里,是揉碎了的悲伤,和一丝强行凝聚的、微弱的平静。
“诸…诸位…”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砾摩擦,却努力维持着清晰,“阿阮…谢过…诸位高义。”
他深深作揖,动作依旧带着古礼的优雅,却沉重无比,“此间…事了。千年执念…今日方休。”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才说出后面的话,“此琴…名‘长相守’…留于此地…或…或可…不再…长相思…”
说罢,他不再停留,也无需人指引方向,只是凭着某种直觉,或者说,是凭着对这片土地最后一丝“月娘曾在此立誓”的模糊感应,踉跄着,一步一步,异常坚定却又无比孤独地,朝着客栈敞开的后院门外,那被月光和桂花香浸透的朦胧夜色走去。
他的背影融入清辉,越来越淡,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尽头,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地上那把名为“长相守”的唐代阮咸,静静地躺在金色桂花之中,反射着清冷的月光,像一颗被遗落千年的心。
【他走了…】
【放下了琴,也放下了执念…】
【长相守…不再长相思…】
【哭死我了!】
【这结局…唉…】
【他要去哪里?】
【不知道,但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后院中,长久的沉默。
只有风吹桂花,沙沙作响。
晏辰轻轻叹了口气,打破了沉寂。
他走过去,弯腰,小心翼翼地拾起那把承载了千年爱恋与悲欢的阮咸。
琴身冰冷,触手却仿佛带着一丝未散尽的余温。
他看向阿楚,又环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悬浮的直播球和满屏的弹幕上,嘴角勾起一个复杂的、带着点释然又带着点唏嘘的弧度:“量子纠缠,老婆,”
他晃了晃手中古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有些粒子,分开即是永恒的联系。而有些寻找…”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阿阮消失的、月光流淌的门口,“…它的意义,就在于找到那个放下的路口。”
桂花香浓如酒,月色铺满阶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