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是滚动的弹幕,而是变成了一片深邃、仿佛在缓缓旋转的星云状漩涡。
“嗡——!”
一股奇异的、难以言喻的波动以晏辰为中心扩散开来。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穿透了时空的壁垒,强行向着某个早已被遗忘的悲惨之地延伸而去!
被光网束缚、疯狂挣扎嘶吼的楚人美,身体猛地一僵!
那双翻涌着无尽怨毒的黑洞眼眸,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近乎混乱的波动!
小主,
她似乎感受到了某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强烈牵引!
全息投影屏上的星云漩涡旋转速度骤然加快,光芒大盛!
屏幕猛地一亮,画面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现代化的、宽敞明亮却气氛凝重的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都市的黄昏景象。
屏幕中央,坐着一个穿着剪裁合体、价值不菲的深灰色西装的男人。
男人约莫四十多岁,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依稀能看出几分年轻时的俊朗,但此刻却写满了疲惫、焦虑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正对着屏幕,或者说,对着镜头这边被束缚的楚人美。
当他的目光,透过那跨越时空的直播链接,与楚人美那双翻涌着千年怨毒、此刻却因极度震惊而显得有些茫然空洞的黑色眼眸对上时——
“噗通!”
西装男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击中,直接从他那张昂贵的真皮老板椅上滑了下来,双膝重重地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巨大的冲击让他精心打理的头发散乱下来,遮住了额头。
“美姨…是…是您吗?真的是您吗?”男人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和一种近乎崩溃的哭腔。
他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混合着极致的恐惧和一种…深沉的、压抑了数十年的痛苦与悔恨。
他完全不顾形象,双手撑地,对着屏幕,对着那个被困在光网中、湿漉漉的蓝衣身影,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咚!”额头撞击地板的声音清晰可闻。
“美姨!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卜家…是我们卜家对不起您啊!”男人泣不成声,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哭出来。
“我爷爷…卜万田!他就是个畜生!禽兽不如的畜生啊!”
他的话语,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块,瞬间在楚人美那被怨毒冰封的意识深处,激起了滔天巨浪!
她那疯狂挣扎的动作,僵住了。
狂舞的长发无力地垂落。
那双黑洞般的眼眸,剧烈地闪烁着,里面翻涌的怨毒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茫然、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被强行唤醒的、属于“楚人美”这个女子本身的巨大痛苦。
“他…他为了攀附富家女!为了那点臭钱!丧尽天良啊!”西装男涕泪交加,声音嘶哑地控诉着,仿佛要将家族背负了数十年的罪孽在此刻倾泻一空。
“是他下毒!是他亲手把您…把您推进了那冰冷的黄山村水潭!不是您负了他!是他负了您!害了您啊!美姨!”
“轰——!”
楚人美周身那浓稠如墨、散发着恶臭的怨气黑水,如同被投入了净化之光的冰雪,瞬间剧烈地沸腾、翻滚!
大股大股污浊的青烟升腾而起!
束缚着她的淡金色光网压力骤减,傻妞都微微松了口气。
“我们卜家…世世代代都背着这份罪孽啊!”西装男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我父亲…我…我们每一代都活得战战兢兢!怕报应!怕您回来!祠堂里…祠堂里一直供着您的牌位!日日焚香…夜夜祷告…只求能赎清万一…只求您…能安息啊美姨!”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糊满了泪水鼻涕,眼神充满了哀求:“求求您!放下吧!美姨!害您的人,早就烂成泥了!我们这些后人…也是无辜的啊!求您…安息吧!”
整个同福客栈,静得能听见铜钱滚过地砖的声儿。
只有西装男那撕心裂肺、充满无尽悔恨与哀求的哭诉声,在寂静的大堂中回荡,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也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楚人美那被仇恨冰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魂魄之上。
束缚她的光网早已被傻妞悄然撤去。
铁蛋也解除了戒备状态。
楚人美静静地悬浮在半空,周身那狂暴的怨气黑水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净化,露出她原本那身湿漉漉的靛蓝色戏服。
她脸上的狰狞青黑褪去,重新变得惨白,却不再是那种怨毒的浮肿,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
空洞的眼窝里,翻涌的漆黑怨毒如同被风吹散的浓雾,一点点褪去,最终,露出了两点茫然、脆弱、仿佛初生婴儿般不知所措的…微光。
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同样惨白、半透明的手。
指尖微微颤抖着。
“卜…万…田…”一个极其沙哑、干涩,仿佛锈蚀了千年的门轴转动般的声音,艰难地从她喉咙里挤出来。
不再是那凄厉的唱腔,也不是非人的尖啸,而是一个女子,一个饱经摧残、满心绝望的女子,迟来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声音。
那声音里,充满了巨大的、无法承受的痛苦,还有一种…被彻底掏空了一切的茫然。
“原来…是他…”
“原来…是我…恨错了人…”
“恨错了…一辈子…不…是好多辈子…”
每一个字,都轻飘飘的,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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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字落下,她本就虚幻的身体就变得更加透明一分。
那积压了无数岁月的滔天怨气,那支撑她化为厉鬼、徘徊世间的执念根源,随着这迟来的真相和后人那痛彻心扉的忏悔,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地消融、瓦解。
同福客栈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佟湘玉捂住了嘴,眼圈发红。
白展堂默默叹了口气。
郭芙蓉紧紧抓着吕秀才的手。
莫小贝咬着嘴唇。
白敬琪和吕青橙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和一丝难过。
吕青柠扶了扶眼镜,小脸上满是严肃和思索。
邢捕头和燕小六也悄悄从藏身处探出头,脸上没了恐惧,只剩下唏嘘。
阿楚和晏辰静静地看着,眼神复杂。
铁蛋和傻妞也收敛了所有的能量波动。
全息投影屏上,西装男依旧跪在那里,无声地流着泪,仿佛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楚人美缓缓抬起头,那双终于有了微弱光亮的眼睛,茫然地扫过同福客栈的众人。
目光扫过佟湘玉心疼又唏嘘的脸,扫过白展堂复杂的眼神,扫过郭芙蓉和吕秀才紧握的手。
扫过莫小贝、白敬琪、吕青橙、吕青柠这些稚嫩却鲜活的面孔,扫过李大嘴、祝无双、邢捕头、燕小六…
最终,落在了阿楚和晏辰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了怨毒,没有了憎恨,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激。
“同福…客栈…”她用那沙哑干涩的声音,极其缓慢地、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那惨白的、透明的脸上,极其艰难地,极其生涩地,向上牵扯了一下嘴角的肌肉。
一个笑容。
一个比哭泣还要悲凉,却又带着一种彻底解脱的释然的笑容。
“黄山村的水…冷得刺骨…”
“这里…暖…”
“比…晒着太阳…还暖…”
话音落下,她悬浮在半空中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开始从边缘一点点化作无数细碎的、闪烁着微弱柔光的蓝色光点。
那光点纯净、剔透,如同最纯净的水滴凝聚而成,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污秽与怨气。
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如同倒流的蓝色星雨,缓缓升腾。
在所有人静静的、带着一丝伤感的注视下,楚人美那虚幻的身影彻底消散。
最后一点微光也融入了空气中。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清脆悦耳、如同风铃摇曳般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只见半空中,那无数升腾的蓝色光点骤然汇聚、凝结!
化作一场淅淅沥沥、如梦似幻的雨!
但那雨滴,并非寻常的水珠。
而是一颗颗圆润饱满、大小不一、散发着柔和温润光泽的——珍珠!
珍珠雨点般落下,敲打在客栈的桌椅、地面、人们的肩头,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珍珠落在地上,并不滚动,只是静静地躺着,散发着莹莹宝光,照亮了还有些狼藉的地面,也映亮了众人脸上残留的震撼与一丝淡淡的温暖。
“额滴个神啊…”佟湘玉喃喃着,下意识地弯腰捡起脚边一颗圆润的珍珠,入手温润冰凉。
“这…这得值多少银子啊…”她的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算计,只有一种巨大的、不真实的感慨。
吕秀才推了推眼镜,看着满地的珍珠,又看看那已经空无一物、只剩下水渍和陶片的水缸角落,长长叹息。
“怨消恨解,执念化珠…此乃…至情至性,归于天地自然矣!善哉!善哉!”
郭芙蓉也捡起一颗珍珠,在手里摩挲着,看向阿楚和晏辰:“你们…早知道会这样?”
阿楚轻轻摇头,眼神清澈:“我们只是给了真相一个被看见的机会。化解执念的,是她自己。”
她手腕上的光幕投影屏画面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弹幕滚动。
晏辰则蹲下身,拿起一颗珍珠,对着窗棂透进来的夕阳余晖看了看,珍珠折射出七彩的光晕。
他笑了笑,随手将珍珠递给身边的阿楚:“喏,纪念品。可比某些人送的石头好看多了。”
语气轻松,带着点惯常的调侃。
阿楚接过珍珠,指尖感受到那温润的凉意,对着晏辰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做了个可爱的鬼脸。
“切!晏大少爷送的那块‘定情石’,现在还在我枕头底下硌人呢!回头我就拿它去垫桌脚!”
她说着,顺手将那颗珍珠小心地放进了自己随身小包的内袋里。
铁蛋打了个响指,客栈里几处被战斗波及、破损的桌椅和碎裂的地砖,立刻被几道柔和的扫描光束覆盖。
傻妞则走到佟湘玉身边,指尖溢出柔和的能量光点,轻轻拂过佟湘玉那因为惊吓和心痛而有些苍白的脸颊。
“掌柜的,受惊了。能量抚慰,安神定魄。”
佟湘玉只觉得一股暖洋洋的气息涌入身体,疲惫和心悸瞬间消散了大半。
她看着满地的珍珠,又看看被傻妞修复好的水缸位置(虽然水缸没了,但地面被纳米材料瞬间修补平整),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陕西方言都轻快了不少。
“哎呀!这…这多不好意思咧!额滴神啊,这珍珠…这损失不仅补回来咧,还赚大发咧!”
她转头对着白展堂喊:“展堂!快!快拿笤帚簸箕…不对!拿锦盒!把这些…这些‘楚姑娘’的心意都好好收起来!一颗都不能少!”
白展堂应了一声,动作麻利地去找盒子了。
其他人也纷纷帮忙捡拾散落的珍珠,气氛一下子从悲凉转为了忙碌和一种收获的喜悦。
李大嘴乐呵呵地捡着珍珠:“亲娘咧!这趟值了!晚上加菜!加硬菜!”
全息投影屏上,弹幕依旧在滚动,只是内容已然不同:
【泪目了家人们…原来鬼也怕恨错了人…】
【冤屈得雪,执念化珠…这场面我能记一辈子!】
【楚老师走好!下辈子别遇渣男了!】
【同福客栈,专治各种不服,包括千年怨鬼!】
【真相大白的感觉…真爽!青柠大侦探表示此案可结!】
【替我问候卜万田主治大夫!渣男永世不得超生!】
【这珍珠雨…绝美!掌柜的发了!求分红!】
【暖…比晒着太阳还暖…这句话破防了!】
【原来最大的超度,是理解和真相…受教了!】
【鬼都怕社死,何况我乎?放下执念,立地成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