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地窖玄机救急难

柴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王茂山那张写满焦虑和最后一丝希冀的脸探了进来,后面跟着两个同样面黄肌瘦、神情紧张又带着难以置信神色的精壮汉子。当他们的目光落在柴房中央那鼓囊囊的麻袋上,看到敞口处露出的、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显得无比饱满的土豆时,三个人瞬间石化。

王茂山猛地扑到麻袋前,枯瘦的双手颤抖着抓起几个土豆,冰冷的、沉甸甸的触感从掌心直冲头顶。他低下头,把脸深深埋进那带着泥土腥气的土豆堆里,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喉咙里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声。另外两个汉子也红了眼眶,死死咬着嘴唇,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老栓叔……阳子……”王德发抬起头,脸上沾满了泥土和泪水,声音嘶哑破碎,“这……这是……”

“茂山啊,”王老栓走上前,用尽量平静但依旧带着颤抖的声音,复述了林阳编好的“故事”,“……这是老天爷给咱村留的活路,是祖宗积的阴德!是老头子我早年一个断了音信的老伙计托付藏的‘后手粮’!要不是阳子这娃心细,想着这塌了的老窖,死马当活马医挖了挖……唉!差点就……就错过了啊!”老人说着,声音也哽咽起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和一种守护秘密的沉重。

王茂山和那两个汉子听得连连点头,脸上混杂着感激、敬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他们看向林阳和王老栓的眼神,充满了无言的感激和一种近乎虔诚的信任。

“啥也别说了!”王茂山猛地一抹脸,眼神变得无比坚定,“老栓叔,阳子,大恩不言谢!这粮食,就是咱王家庄几百口子的命!规矩我们懂!‘赵大脚’老哥的情分,我们记一辈子!”他自动补全了那个虚构的恩人名字,“快!搭把手,都搬出来!”

几个人立刻行动起来,屏住呼吸,动作轻巧又迅捷。林阳再次下到地窖深处,将剩下的麻袋一个个解开检查(实际是借着昏暗掩护,快速从空间里又“转移”出几袋),再由上面的人接力拖拽出来。一共六个鼓鼓囊囊的麻袋被小心翼翼地搬上板车,用破麻袋和柴草仔细地盖好、捆扎严实。土豆和红薯特有的、带着泥土芬芳的气息在狭小的柴房里弥漫,那是生命的气息。

“茂山叔,”林阳看着装好车的粮食,神情异常严肃地再次叮嘱,“这粮食,不能白给。按……按当年统购价,再略高一点点,算个辛苦钱,收队里的钱。钱不急,等秋后队里缓过劲儿来再说。这样,才堵得住那些碎嘴子的悠悠之口!对外,就说是队里砸锅卖铁,托了天大的关系,从外省‘调剂’来的救命粮!明白吗?”他刻意强调了“调剂”这个词,这在当时,是某种心照不宣的灰色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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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茂山用力点头,眼神里充满了理解和感激:“懂!阳子,你放心!这理儿叔明白!不能让你和老栓叔担风险!统购价……再加两成!算叔替全村老少爷们谢你们的!”他伸出手,那枯瘦、布满老茧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紧紧握住了林阳的手,又用力地拍了拍王老栓的肩膀。那力道,传递着千言万语都无法表达的感激和承诺。

板车被悄无声息地推走了,沿着村后最偏僻的小路,碾过尘土,融入渐沉的暮色里。王茂山和那两个汉子佝偻着腰,推着沉重的板车,每一步都走得无比小心,又无比坚定。那板车上覆盖的柴草之下,承载着一个村庄最后的希望。

林阳站在院门口,望着板车消失在暮色笼罩的土路尽头,直到再也看不见一丝影子。晚风吹拂着他汗湿的鬓角,带来一丝凉意。他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背终于松懈下来,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涌遍全身。然而,在这疲惫的深处,却有一种更沉实的东西沉淀下来——那是源自姥爷信任的目光,源自三舅无声的依靠,源自妹妹攥紧他衣角的小手,更源自那个消失在暮色中、承载着几百条性命希望的板车轮廓。

这沉甸甸的责任,这行走于钢索之上、以谎言守护真实的艰难,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其存在的重量和价值。他抬头望向天空,暮色四合,几颗寒星悄然点亮,微弱却固执地穿透了笼罩大地的沉沉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