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华开始了与无尽欲望和痛苦的漫长斗争。

他的天人之身早已在寄生虫无休止的啃食下溃烂、腐朽,最终化作了与周遭凡人无异的、脆弱而短暂的凡体。

那具曾经纯净无瑕、流转着辉光的躯壳,如今只剩下沉疴遍体的疲惫,以及需要依靠睡眠和食物才能勉强维持的生机。

他成了一个漂泊者,一个沉默的观察者,更重要的是,一个亲历的承受者。

最初的几年,是地狱般的煎熬。曾经轻盈如羽的身体,变得沉重滞涩。

身体机能的消退,让他的食欲升起,饥饿像一团火在腹中燃烧,令人不得不吃东西。

法力消失,身体再也无法抵挡寒暑,寒冷如针扎般刺入骨髓。

皮肤的瘙痒、内脏的隐痛、头脑的昏沉,这些凡人与生俱来的常态,对他而言却是前所未有的酷刑。

那些名为“怠惰”、“享乐”的寄生虫,在他疲惫到极致时,疯狂地低语,诱惑他放弃挣扎,沉溺于片刻的安逸。

他做过码头苦力,在沉重的麻袋下感受肌肉的撕裂与骨骼的哀鸣,对抗着“逃避”之虫的啃噬。

他曾在瘟疫横行的贫民区穿梭,亲眼目睹凡人在病痛中如何迅速凋零,自身也险些被名为“绝望”的恶灵吞噬。

他学会了在肮脏的街边摊吞咽粗糙的食物,感受“厌恶”之虫在喉咙口的骚动,然后以意志力将其强行压下。

然而,正是在这极致的肉身痛苦中,一种奇异的变化悄然发生。

他发现,当他不去抗拒,而是全然接纳并体会这痛苦时,痛苦本身仿佛成了淬炼心灵的火焰。

那些依附于肉身不适的“娇气”、“畏难”之虫,反而在纯粹的承受中失去了食粮,渐渐萎缩、脱落。

他的凡体,虽依旧脆弱,却开始呈现出一种历经捶打后的韧性与通透。

七情六欲,如同失控的野马,在他放下天人防御的心灵上肆意奔腾。

看到不公,名为“愤怒”的巨兽会瞬间攫住他的心神,几乎要驱使着他以凡人之躯行天人之罚,随之而来的“报复”之虫便蠢蠢欲动。

遇到温情的瞬间,“贪恋”的藤蔓便会悄然缠绕,渴望将那点滴暖意永锢身边,滋生出“占有”的毒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