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成刚认真听完,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心中暗自盘算,一个煤炭企业仅运输一项,这六年就多支出了近千万,如此庞大的金额背后,不知牵扯到多少领导干部和家族的利益纠葛。他不禁对张庆合萌生出几分敬意,一个县委书记想要向这样庞大的既得利益团体开刀,需要莫大的勇气和决心。但同时,心中也不禁产生一丝疑虑,仅靠一个县委书记的力量,根本难以完成这件事。
张庆合似乎看出了郑成刚的疑虑,补充说道:“郑书记,临平县财政状况极为困难,仅仅只能勉强保障大家的基本工资发放,许多单位都是欠款过之日,这就导致了在提留统筹、计划生育罚款等方面的问题层出不穷。临平县的煤矿本应是全县人民的财富源泉,却被少数人当成了自己的自留地,上千煤矿工人用血汗创造的利润和价值,就这样被他们披着合法的外衣非法占有,县委不能坐视不管。”
郑成刚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张书记,我很敬佩你有这样的魄力,但是你也清楚,煤炭公司的运输是在县政府专题会议指导下进行的,有会议纪要,从程序上看它是合规的嘛。”
张庆合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严肃地说道:“郑书记,合规的前提是要合法、合情、合理。规则不能只让普通群众遵守,让老实人吃亏,我们就不说他违法违纪了,如此违反常识的规则就应该被废除嘛。”
郑成刚微微点头,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递给张庆合,自己也点燃一支,两人默默抽了几口烟后,郑成刚缓缓开口道:“张书记,你年龄也不小了,有这份担当值得肯定。但你也清楚,动这一块涉及的利益面极广,背后的阻力绝非小可。那些既得利益者不会坐以待毙,我看这些举报就很有针对性啊。”
张庆合目光坚定,直视着郑成刚的眼睛,说道:“郑书记,清者自清,所有的举报我都坦然面对。改革发展,必定也会得罪一些人,但如果不得罪他们,我就是得罪了临平的七十万群众。至于准备,我认为是充分的,有广大干部群众和上级领导的支持,我认为这件事必须要干,而且一定能干成。”
郑成刚听张庆合说得比较官方,出于好意提醒道:“张书记,说点实际的吧。我听你的思路是分为三个层次,第一是立刻停止不合规的合同,让临平煤炭运输走上正轨;第二个还要追缴以前的费用,挽回煤炭公司的损失;第三个,可能要涉及到要动人。实话实说,我在学校干了那么多年的纪检工作,都是小打小闹,到了市纪委之后才发现,真的是人有多大胆,权有多大产呀。这些人之所以这么大的胆子,你应该比我清楚。我好心提醒你,能够做到第一步就已经是善莫大焉。至于第二步退款和第三步抓人,张书记,牵一发而动全身,从纪委的角度讲,是应该一查到底,绝不姑息,但从同志的角度讲,我只能说要慎重啊。”
张庆合淡定地说道:“郑书记,这些我都有充分的考虑。临平县的主导产业就是煤炭,离开了煤炭,临平县的财政将入不敷出,沦为‘要饭财政’。但你我都清楚,从国家到省到市,财政都不宽裕,没有多余的资金来扶持我们,临平群众只能依靠自己。可如今,煤矿的利润被掏空,去年煤炭公司甚至还出现亏损。郑书记,这种行为怎么能够容忍?这笔钱追不回来,县里就只能继续欠账过日子。原本,我是希望在煤炭公司内部妥善解决,让相关人员主动把多余的钱退回来,但既然此事已经闹到了省纪委和市纪委,那我也只能公事公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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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成刚再次点头,说道:“张书记,有备则制人,无备则制于人。按说,下一步的打算是你们县委的事,不归纪委管,我不该多问,但我还是想问一句,老哥啊,你想怎么办?”
张庆合沉稳地说道:“老人家讲斗争要有理有利有节。也就是说斗争要有道理,也要有把握,通过一个个阶段性的胜利来实现最终目标,同时要有节制。我的目的只是让他们把本不该属于全县群众的钱退回来,这些人都是聪明人,破财免灾的道理他们比我们懂。如果个别人执迷不悟,死不悔改,煽动闹事对抗组织,那肯定是要追究责任的。郑书记,在这一点上,县委是有决心的。”
郑成刚听完之后,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合上笔记本,将材料收拾起来,装回档案袋,轻轻地拍了拍桌子,说道:“张书记,等同志们谈完吧。同志们谈完之后,市纪委马上和临平县党政班子见面,给大家讲清楚市纪委对这种造谣生事恶意诋毁领导的行为是坚决反对的,纪检机关不会任人利用,也不会坐以待毙,对于能干事、想干事的干部,市纪委是要坚决支持的。”
李亚男带着市纪委的几个同志在小会议室里正在等候,本来计划直接向吴香梅汇报相关情况,但被纪委的同志拦下了,毕竟大家都知道这些所谓的调查都是捕风捉影,没有必要影响地方上正常的工作。
在旁边的小会议室里等了半个多小时,就听到隔壁传来散会的声音,李亚男忙点头,示意几人自己去汇报,快步走到了吴香梅旁边,又耳语了几句。
吴香梅听完汇报后,点了点头说道:“同志们,大家稍等一下,市纪委还要找部分同志了解情况。大家稍坐片刻,等着市纪委的同志来喊人谈话,谈完话之后,大家再各自安排。”
说完之后,吴香梅就跟着李亚男一起到了隔壁会议室进行谈话。
邹新民颤颤巍巍地摸出兜里的烟,哆哆嗦嗦地点燃了一根,他的手不停地颤抖,火星子在昏暗的角落里闪烁不定。他心里暗暗盘算,市纪委这次来不是为了林华北、罗正财的那些纠葛,就是因为钟潇虹的事。他心中满是忧虑,暗自叹息:自己当初怎么就和那些败类搅和在了一起。他看着旁边三五成群的人聚在一起,悠闲地抽着烟,神色淡定,邹新民心里暗自感慨,真的是应了那句古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啊!
县政法委书记林华东不紧不慢地抽着烟,烟雾在他面前缓缓升腾,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坦然。毕竟自己的堂弟是市纪委书记,这层关系让他在临平官场中很有一份底气。整个会场里,不时有人主动来向林华东打招呼,他微笑着回应,与来人闲谈几句。
抽完一支烟后,林华东轻轻招呼了一声:“光宇同志,过来一下。”
陈光宇听到林华东在叫自己,急忙将烟头一把丢在地上,快步小跑过来,恭敬地汇报:“书记,您有何指示?”
林华东微微侧身,两人靠近会议室的角落,低声交谈起来。林华东说道:“光宇书记啊,老家的事你费心了。这次铁路选线,既然有备用线路,你们党委政府要认清形势,把握机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