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万眉头紧锁,表情凝重。他缓缓开口道:“张庆合平日也算个聪明人,我实在想不通,连李学武都不敢碰的煤炭运输的事,真是狗坐轿子不识抬举。之前他修铁路,我还以为是想在煤炭运输上分一杯羹,如今看来,他就是要彻底断了大家的生路啊。”说完之后也是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与不解,轻轻叹了口气。
这时,旁边一人用力一拍桌子,大声说道:“张庆合这算法,干了这么多年,我们不仅没挣到钱,还倒欠县里的钱。租的是我们的车,又不是租的我们的人,油钱也是为拉煤花的,车辆不保养出故障不还是耽误煤炭公司的事?怎能把这笔钱都算在我们账上?”这人满脸怒容,额头上青筋暴起,唾沫星子在空中飞溅。
其实众人心里都清楚,买车的钱当初是从煤炭公司账户借的,挣了钱后才归还。而煤炭公司当初定的运价本就包含了所有费用。这些货车出去时拉煤,回来时还顺带拉些其他货物,毕竟车是私人的,煤炭公司也难以管控。所以,他们这些年除了从煤炭公司获利,还从市场上捞了不少油水。众人虽义愤填膺,情绪激动,但在这看似同仇敌忾的表象下,实则各怀心思,都想着让别人出头,自己坐享其成,更是生怕县委真的较真,收拾到了自己头上。
邹镜池见众人吵吵嚷嚷,乱成一团,便伸手示意大家安静:“大家先静一静,让小万把煤炭公司传达的精神详细说一遍。”
小万名叫万文勇,是县人大主任万庆峰的儿子,在煤炭公司生产调度科担任科长。在煤炭公司,他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只要他请个假,煤炭的生产和运输便会陷入停滞。就连一向强势的林华北在小万面前也是礼让三分。
万文勇将张庆合在煤炭公司的要求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然后说道:“大家别想着靠停运来威胁县里,这不现实。如今县运输公司有几十台货车,煤炭公司也有二三十台自有的货车。眼下煤炭销售进入淡季,运输量不大,只要抓紧些,完全能够保证运转。所以,停运这招根本威胁不了煤炭公司。”万文勇表情严肃,眼神坚定,说话时身体微微前倾,以增强话语的说服力。
万庆峰手里捧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淡淡地说:“这个张庆合时间选得巧啊,从现在到入秋,煤炭都是淡季,算下来有半年时间。他能耗得起,我们可耗不起。”
邹镜池看着万庆峰,说道:“老万,我看现在你得出面给县委做做工作呀,我们这些退休老头,还不好直接去找张庆合。”
万庆峰双手捧着茶杯,苦笑着说:“我以什么理由、什么名义去和张庆合谈呢?在煤炭公司运输科货车台账上,可没有一台货车属于我万庆峰啊。”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万庆峰所言不虚,不仅他的名字不在台账上,邹镜池的名字也未出现,在座众人中也鲜有人的名字登记在册。此举,便是为了防止日后被查出领导干部参与货车经营多些口舌去解释。
旁边一人问道:“万主任,依您之见,这合同咱们是非签不可了?”
万庆峰放下茶杯,缓缓说道:“哎,怎么能说签就签呢?签了之后,咱们在座的诸位退休后可都得喝西北风了。咱们镜池主任,以后恐怕也只能投靠子女了。”
邹镜池说道:“这煤炭是临平大家的,也不知道他老张一个人,操的什么心。这样,万主任,您给大家拿个主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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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庆峰沉思片刻,一脸淡定地说:“我看大家也不必过于沮丧,至少有三条路可走。其一,告。大家找人去告张庆合,他不是在市委有关系吗?我们把信写到省委,理由很简单,之前县政府基于当时的情况所做的决策完全合规合法,张庆合凭什么否定?其二,闹。我们不出面,找些人去县委闹,就问他们还让不让大家活了。其三,找。镜池的兄弟在省政协身居要职,咱们临平县也出了不少在省市的领导干部,我们不便出面,他们总可以吧。变相给张庆合施压,他一个县委书记,既未经过县委常委会,也未经过县政府常务会,就擅自否定之前的决定,这难道不违规?”
众人听完,纷纷点头称是。邹镜池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端起杯子笑道:“老伙计们,为啥咱老万同志能当主任?这就是水平啊!来,大家举杯,为万主任的高见干杯。喝了这杯酒,大家各司其职,谁去告,谁去闹,谁去找要说清楚,我先表个态,这事我去找镜堂,请他给县里施压,三管齐下,齐心协力最好把张庆合调离临平。”
月色朦胧,似一层薄纱,为夜晚的武装部院子里的一切都镀上了淡淡的银辉。树木的枝丫在夜空中勾勒出斑驳的剪影,新抽出的嫩叶在微风中带来了春的味道,唤醒了角落里不知名的虫鸣鸟啼。远处住宿楼的窗户里,透出星星点点的光亮。
我和晓阳陪着张叔、香梅县长在大院里散步。张庆合步伐稳健,双手有节奏地前后摆动,每一步都走得从容而淡定。不时微微仰头,呼吸着带着春天气息的清新空气,脸上露出一丝惬意。
吴香梅步态轻盈,走路很快,目光温柔地扫视着四周,欣赏着这美好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