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掌柜骨子里到底是个做买卖的”
胡八指嘲讽道,“虽然如今占山为王,但是打鬼子这买卖对他老人家来说不划算,他要是知道了,九成九得把咱们仨绑了送到林场去挨枪子儿。”
“你打算...”
“俺也打算加入抗联,抗日打鬼子!”胡八指认真的说道,“还希望卫大哥给指条明路做个引荐。”
“做个引荐我估计问题不大”
卫燃笑着说道,“这指条明路,估计还得靠赵金玉兄弟才行。另外,等下估摸着曹大掌柜会来派人盘问你吧?”
胡八指点点头,“等天黑往回走的时候,俺安排你们俩找地方藏起来,等俺糊弄完了曹大掌柜再去接你们。”
“听你安排”卫燃应道。
“行了,卫大哥也别在这儿盯着了,鬼子摸不过来,会去眯一会吧。”
说着,刚刚坐下的胡八指已经招呼着卫燃起来,离开树窝子回到了不远处的熊窝里。
三人在这里足足休息了大半天,其间,胡八指还让卫燃教会了他怎么使用那支三把盒子炮。
等下午的时候,三人甚至还点起一小堆篝火,各自热了饭盒的红烧肉盖浇饭重新填饱了肚子,这才趁着夜色往回走。
行至半途,胡八指把她们二人引到了一个背风的半山腰,指着一棵横躺的枯树低声说道,“你们哥俩就在这儿等着,俺先回去看看,没问题再过来接你们,要是听见枪声炮响,你们就赶紧逃。”
说完,胡八指也将他腰间装在木头枪盒里的三把盒子抽出来,连同卫燃分给他的怀炉一并递给了赵金玉,随后又把装着战利品的麻袋也解下来丢到树窝子里,只拿上了他的铁砂枪和伯丹步枪以及弓箭,踩着滑雪板便跑没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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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大哥会不会有危险?”赵金玉低声问道。
“应该不会”
卫燃摇摇头,一边把那棵枯树下铺着厚厚一层松针的简易窝棚收拾了一下一边问道,“会骑马吗?”
“卫大哥这话问的”
赵金玉在卫燃的招呼下坐在了松针上,“以前我家养着好几十匹马呢,我还没学会走就在马背上趴着了。”
“怪不得...”
“什么?”
“没什么”
卫燃摇摇头,取出烟盒摸出一颗烟卷叼在嘴里点燃,“等动静吧”。
闻言,赵金玉明智的不再多说,只是翻出那个装满烟丝的鬼子饭盒,熟练的卷了一支蛤蟆烟点燃,美滋滋的嘬了一口。
只不过,两人都没预料到,这一等,他们就足足等了快三个小时,直到天彻底黑下来,风雪也越来越大,但他们既没有听到枪声,也没有等到胡八指过来接他们。
“胡大哥是不是出事了?”
赵金玉裹紧了身上披着的那几件棉衣不安的问道,“要不我们...”
“再等等”
卫燃同样裹紧了身上的狗皮大衣,“这么长时间没过来,估计是曹大掌柜的人已经到了,现在说不准正喝着呢。”
“他会不会出...”
“不会”
卫燃不等赵金玉说完便摇摇头——无论对方想说的是出卖还是出事。
就像是验证他的判断一样,不等赵金玉重新卷好的一支蛤蟆烟抽完,胡八指便踩着滑雪板从远处兜着圈子绕了过来。
“拿上东西,和俺回去吧。”
满身酒气的胡八指招呼了一声,却并不急着解释发生了什么,只是伸手接过赵金玉递来的盒子炮别在腰间,随后又接过怀里揣进里怀里。
没有过多耽搁,卫燃和赵金玉拿上所有的东西,跟着胡八指换了个条路线,踩着滑雪板兜着圈子回到了紧挨着山洞的地窝子里。
掀开帘子走进仍旧充斥着酒气的地窝子,胡八指这才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积雪一边说道,“俺去弄点吃的,吃完赶紧离开这里。”
“有麻烦?”卫燃皱着眉头问道。
“曹大掌柜派人来问发生了什么,被俺打发走了。”
胡八指解释道,“不过俺估摸着弄不好得出事,曹大掌柜可不好糊弄。”
说着,他已经脱掉大衣挂在了柱子上,端着炕桌上的残羹剩菜,招呼着卫燃一起离开了温暖的地窝子。
“曹大掌柜肯定已经怀疑俺了”
胡八指说道,“估计他是派人去林场打探消息了,弄不好会带着鬼子过来。”
“做了他的人来得及吗?”
卫燃直来直去的问道,甭管这胡八指和曹大掌柜有怎样的交情,眼下这山洞里不但毛驴没了,连那些已经揉好的皮货也少了许多。
“算了,他们只是把今年给曹大掌柜的上项拿走了,那毛驴是俺送给曹大掌柜的,那牲口俺养不了,也算是还了他的情分。而且眼下各个山头都准备着分了红柜...分了收成猫冬呢,这个节骨眼就别招惹他们了。”
胡八指略显无奈的解释了一句,随后掀开锅盖,往搪瓷盆里盛了满满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狗肉,这里面甚至还放了炖的软烂的土豆和粉条。
额外将锅边贴着的几个饼子也铲进去,他招呼着卫燃把吃食先端过去,自己却走到边角处,推开摞在一起的木柴,将两个藏在里面的麻袋拎了出来。
“好东西在这儿呢”
胡八指说着,又从这山洞各处的犄角旮旯翻出大大小小的包裹塞进麻袋包里,和卫燃一起离开山洞,走进了温暖的地窝子里。
等卫燃将端着的饭菜端上桌,胡八指也从麻袋包里掏出一套和卫燃身上没有太大区别的行头扔到了床上,“赵老弟等下把这套衣服换上,卫大哥可帮你出了钱了。”
没等赵金玉开口说些什么,胡八指又从麻袋包里翻出一双不知道从谁的脚上扒下来的鹿皮靴子和两块鬼子行军割下来的布料丢到炕上,“试试大小,总比鬼子的皮鞋穿着舒服。”
赵金玉闻言也不客气,干脆的脱了脚上的鬼子编上靴。
看了眼他那双脏兮兮满是冻疮的大脚丫子,胡八指说到,“你先洗洗身子洗洗脚,俺给你找点冻伤膏出来。”
依旧不等赵金玉说些什么,卫燃已经给那木盆里倒上了热水又兑上凉水,连毛巾一起端了过去。
仅仅只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举动,坐在炕沿上的赵金玉却眼眶一红,抿着嘴脱了身上抢来的棉衣棉裤和那套缝着块白布的破烂囚服。
这十月底的天气里,他之前身上竟然就只穿着这么一套单衣。
不过,相比脱掉这套单衣之后身上各处的那些冻疮,更加显眼的却是后背上的那些愈合或者没有愈合的鞭痕,以及一道道宛若彗星般的疤痕。
“这都是小鬼子打的?”胡八指踩着炕沿一边在椽架上翻找东西一边问道。
“挨鞭子还算好的”
赵金玉一边擦洗脏兮兮的身体一边解释道,“这些天越来越冷了,隔三差五的,我们这些思想犯就被命令脱了衣服,光着腚两两一组的相互抽嘴巴子,一边抽还得一边大声数,最少得抽够一百个才算够数。”
随着盆里的水一点点变黑,卫燃和已经翻出药膏的胡八指也渐渐借着松油灯看清,赵金玉的脸上还残存着大片的淤青。
“谁要是抽的不够使劲,又或者数错了数,就会被揣进河沟子里跪着,一直跪到打摆子,跪到开始忍不住的笑,那些狗日的鬼子和二鬼子才会让周围人把跪着的抬回去。”
赵金玉接过卫燃从鬼子的太郎包里翻出来的一块香皂和一把剃须刀说道,“我见过不少,在河沟里跪着跪着就开始笑,笑着笑着就冻死的,也见着不少被抽嘴巴子抽的鼻孔、眼角耳朵一起流血死的,那些狗日鬼子,他们是想让咱们都死绝了才罢休!”
“这仇早晚得报!”胡八指咬着牙攥紧了拳头。
“赶早不赶晚,怎么什么时候动手?”卫燃追问道。
“今晚”赵金玉说道,“今晚咱们去财神庙等着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