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护长跪在地,一脸期待的望着帐外,当见一老妇人坐在步辇上被人抬入此间,他霎时间便热泪盈眶。因其泪眼朦胧、视线模糊,忙不迭举手擦拭眼眶中的泪水,继而又张目望去,待老妇人乘坐的步辇被放入帐内,他张嘴欲唤却只得沙哑声,忙不迭举手掩嘴轻咳两声,然后才发出微弱的声音:「阿、阿摩敦,儿是、是萨保……」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老妇人也看到了神态激动的宇文护,见其张嘴却不闻声息,于是便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旋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摆摆手,表示自己有些耳背失聪。
宇文护见到这一幕后,泪水又顿时如决堤一般涌出来,连连以头抢地的悲声哭喊道:「阿摩敦,我是萨保,是阿母的不孝子萨保啊!」
阎氏这会儿终于听清楚了,略微凹陷的两眼睁的大大的,将宇文护上上下下认认真真的打量一番,这才张嘴呼唤道:
「萨保?我的儿!」
当这座帐幕中阔别多年的母子终于相见时,李泰又走入了另一座帐幕中。
这座帐幕中,一直未入长安相见的侯莫陈崇正自缚双臂的跪在地上,当见李泰行入的时候,侯莫陈崇便又作拜道:「罪员侯莫陈崇自缚投拜帐下,恳请唐公宽恕。」
李泰听到这话后只是冷哼一声,旋即便说道:「前在长安等候多时,彭城公今始来见,这可不算自缚投拜啊。公体尊行缓,非我山南数万师旅进逼,竟无移分毫,今请恕罪,当恕何罪,公可有教我?」
每个人在应对变数的时候,都会有不同的反应和做法。而侯莫陈崇在这场变故之中就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不见棺材不落泪,李泰之前使人传信着令他弃军入朝,但他对此一直都全无反应,直到看见诸方入朝,而且山南道又向武关进行增兵,他才终于在宇文泰葬礼当日来到渭南拜见。
侯莫陈崇听到李泰语气有些不善,于是便又闷声道:「某亦不知所犯何罪,前所受中外府书令皆具献唐公,所部行止无一私意妄为。唯受命而已,此外诸类纠纷一概不知。及至唐公使人传告,方知所行不法,自审所为,亦不知何处违法!」
听到侯莫陈崇这番狡辩,李泰又不由得冷笑起来。这大概才是其人真正的政治水平吧,在镇兵当中宇文泰和高欢可谓是比较异类的存在,其他大多数镇兵老实说政治水平真不怎么样,并没有那种审时度势和主动迎接变化的政治敏锐。
侯莫陈崇听到李泰只是冷笑不语,心情一时间既有羞恼又有忐忑,转又放缓了语气沉声道:「唐公国之干城,今又入朝辅弼,自是众望所归,某亦绝无争势之想。相识并非短年,旧日相处亦不失融洽,故大冢宰欲加制衡之际,某尚有进言以助唐公,此事多有中外府群众知悉,唐公若是不信,亦可垂询诸员。
前者受命驻守渭南,唐公师旅未得允令便叩关而入,某职责所在,自当引兵相拒。唐公名门俊秀,应知周亚夫拒君细柳,若以此加罪,某亦不敢辞,恐伤唐公令声。一身爵名所得,皆有前因可循,唐公或知、或有不知,某虽拙于自陈,但亦必不缺于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