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珽听到这话后便沉思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抬眼望着阳休之笑语道:“陇西李伯山时名渐著,其西投诸事也渐渐显为人知,我亦闻之早年受恩贺拔氏不浅。卢叔虎既其舅氏,又为贺拔旧僚,遭此牵连,也是理所当然。阳散骑旧与同去,想必也颇不安吧?”
阳休之闻言后便有些不自然,开口说道:“此情也已经白于陛下,陛下并未见责。但今此番群徒争相构陷,亦失圣意,祖郎若能化解,既可为上分忧,又可洽于群众。”
祖珽机敏聪颖,临事每有奇谋,早年便深为神武所重。只是本身私德有缺,日前因罪犯在司盗窃,皇帝盛怒之下便将之投入甲坊为奴。
在听完阳休之的讲述后,祖珽也渐渐将事情梳理清楚,很快便道明了本质:“事态演变至今,已经不是通敌与否的问题,而是……嘿,总之这一件事甚难化解啊!岂不闻天子一怒,血流漂杵?陛下新临天下,此事如若悄然消解,君威何在?”
阳休之听到这话后眉头不由得一皱:“竟连祖郎也无从化解这一危局?难道真要牵连涉事者人头落地才能罢休?”
“阳散骑稍安勿躁,君威欲显,则必须流血。可是除了当下群众之血,他人之血亦可啊!”
祖珽也不愧是点子王,极短时间内就将事情思考透彻。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其实已经不是一个是非问题,而是一个权威问题。作为元犯的娄睿等人已经被皇太后包庇起来,而皇帝也已经对皇太后表态退让。
如果这件事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收场,那皇帝的威严必是被搅得稀碎。而诸晋阳勋贵们也是抓住了皇帝这一心理,所以才大肆扩大抓捕的范围。总之抓捕问罪的人越多,皇帝的威严便越能体现出来,而他们这些人也拿皇帝做刀,借此达成削弱关东世族的目的。
所以祖珽给出的思路是,既然不能牺牲当下这些人,那就得换一个有分量的人来取代。有了这样一个基本思路,那接下来再想解决问题那就简单多了。
这一天,皇帝高洋正在晋阳宫中伏案处理公务,突然抬头忿声道:“并州乃我国家本邑,应当政治清明,为何偏多昏差事情!”
殿内群臣闻言后皆是一惊,旋即皇帝便又指着案头诸事忿言当中多有并州州府处置不善、须得递交南府转呈晋阳宫再作处断善后的错事,他们才明白皇帝何处此言。
阳休之担任散骑常侍,便是近侍备问之臣,听完皇帝的抱怨后便奏告道:“并州乃是家府所在,官民沐恩久矣,若是事有昏差,想必应是在事者未能和洽政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并州的事务多有出错虽然让皇帝心生烦躁,但近来真正让他头疼不已的,却还是敌将李伯山家眷叛逃一案。
如今元恶已被皇太后包庇,晋阳勋贵们虽然抓捕了不少李氏亲友,但皇帝明白他们只是要以此挟持自己、借刀杀人罢了。他若遂从其愿,或许能够震慑其他群众,但无疑会让那些勋贵们更加骄狂,所以此事迟迟未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