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最根本的原因还是礼部里的油水太少。
再加上有陈老尚书这么块臭石头在,太子跟誉王都不愿意再多掺和进礼部。
陈元直身形消瘦,须发皆白,已是耄耋之年的岁数。
皇帝特赐了座位,然后询问起来年终祖祭的相关事宜,太子殿下在旁边帮忙补充。
陈老尚书并不知道越妃被黜的真实原因,只想着那时候的谕旨,还以为就是宫闱内琐碎争端引起的事情,这时对于陛下的咨询,并未表示反对。
虽然礼部方面并无异议,但梁帝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犹豫。
恰在这时,谢玉以奏禀巡防营事宜为由,入宫请见,太子的眼神骤然亮起,喜色转瞬即逝。
梁帝将太子脸色变化尽收眼底。
梁帝便命人召谢玉进来,接着就询问谢侯爷对于越氏是否应复位的意见。
谢玉稍加思忖,回道:“臣以为太子贤德,越氏居功甚伟,且在后宫多年,对陛下秉持忠心,悉心照料,从未闻有什么过失,只以侍上不恭为由,就由贵妃谪降为嫔,实在罚得有些重。”
“只是这毕竟是陛下的家事。”
“现陛下圣心已回,有意开恩,只是一道旨意的事,有何犹疑之处呢?”
梁帝听着谢玉的回答,心中对于他跟太子之间的关系更为确定,但这时的皇帝还是想要知晓谢玉这位军系中人的看法,似笑非笑道:“当然是越氏在宫内对霓凰有所轻侮,朕担心轻易赦免,会寒了南境将士的心。”
谢侯爷感受着皇帝目光的打量,总感觉皇帝目光注视的意味很深。
但他还是按照着既定说法说了下去,从君臣之道出发,高谈阔论:“臣属若因上位者一时昏愦就心怀怨忿,这并非为臣之道,纵然郡主功高,但陛下为了她已经明旨斥降皇妃,处罚太子,实在已算极大恩宠。年终祭礼是国之重典...”
谢侯爷最后一番话图穷匕见:“臣本就是军中出身,自然明白军中最易滋长恃功傲君之人,陛下倒应该刻意打压一下才好。”
谢玉一语双关。
这番话不但是在说霓凰郡主跟其身后的穆王府,同样也有暗示陆泽的意思。
陛下你在这段时间对于给予陆侯爷的圣眷太多。
梁帝眉头蹙起,轻哼道:“霓凰不是这样的人。”
虽只为试探,但谢玉的话还是不可避免的对梁帝产生了些许的影响。
谢玉急忙跪地,俯首谢罪道:“臣当然不是说霓凰郡主,只为提醒陛下一句,当年赤焰军坐大到那般程度,以至于发生那等叛乱,何尝不是因为陛下过于信任从而没有及早的去控制。”
大殿里忽然变得极其安静。
梁帝保持着静默,遥遥看着不远处跪在地上的谢玉,冷声说道:“年终祭礼为国之重典,越氏获罪被贬谪位份,既如此,那日的太子抚皇后衣裙便是。”
太子这时愣住。
跪在地上没有起身的谢玉更是愣住。
皇帝接着疲乏的闭上双眼,凌空摆了摆手。
而在旁将今日发生一切都尽收眼底的高湛,深谙圣意的开口道:“陛下疲乏,太子殿下与谢侯爷一道退下吧。”
太子一时控制不住,脸上露出震惊之色,刚想开口却被谢玉暗暗瞪了一眼。
谢侯爷身体极其冰冷的走出了大殿,他心里充斥着浓郁的疑惑以及淡淡不安的情绪,今日一切都是按照谢玉预想当中的轨迹在进行——太子痛哭、借年终祭礼为越氏博得一线生机;陛下选礼部尚书陈元直入宫;谢玉转而借口军务之事请求面圣,成为最好的骆驼稻草。
出了大殿的门,谢玉并未与太子过度寒暄,而是轻缓走在白玉石阶上,冰冷的阳光洒落身上。
从太清宫出来,直到走出宫门需要一炷香左右的时间。
谢玉这一路上,脑海里浮现出诸多事情。
浩渺如烟海的记忆碎片一一浮现,最终竟是锁定在了一桩极小的小事上面。
“天泉山庄,刺杀陆侯。”
谢玉抬起头来直视着头顶耀阳,只感觉脑海里阴云散去,豁然开朗起来。
陛下原来早就知晓了我跟太子殿下之间的关系,那今天这件事情会走向现在这样的结局就半点不奇怪,皇帝陛下并不是被人联合起来一道糊弄着的愚蠢君主,越妃复位的事情泡汤,自己这个一品军侯同样开始被陛下厌恶。
谢玉走出宫门,宁国侯府的马车停靠在门前广场上。
来往巡逻的兵士看向谢侯爷的眼神里满是敬仰以及尊崇,谢玉面无表情的上了马车。
“我太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