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唐国两位将军脾气倒是都好,但休国的冈无畏将军,以及淳国那位程奎将军,那两位将军都都在骂娘。”
“骂您德不配位,感觉都快要把我们楚卫说成是包庇逆贼的同党。”
白毅闻言,淡淡的笑了笑:
“程奎出身风虎骑兵最底层,本就是性情急躁之人,他骂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也不打紧;至于休国大都督冈无畏,他性格阴狠,但却在抵达殇阳关之前,却差点被赢无翳给杀死,心里自有怨气。”
“今天中午的时候,蛮族的慕如云山,曾跟冈无畏有过口角之斗?”
面对大将军的询问,年轻的亲卫营校尉谢子奇点了点头,将中午在大帐里的那番对话原原本本告知了面前的白毅将军。
后者听完后,竟哑然一笑:
“都说草原蛮族之人凶悍勇猛,却没想到还这般擅长口角之争。”
谢子奇满腹不解,犹豫许久后还是开口询问起来,为何大将军对联军的那些将领们避而不见,甚至连多年好友的息衍都没有畅谈过多少句话。
白毅满手泥土,继续整理着他面前的花盆,头也不抬的说道:
“如果说赢无翳是头雄狮,那我们这些人就是群狼。”
“诸国当中,我国跟下唐与皇室的关系最近,但下唐国毕竟属于百里家族,楚卫国终究才是皇族的分家。为了以后东陆大局考量,我们都不应该跟诸军们关系过于亲近,哪怕是下唐。”
“因为大家虽是联盟,但各有自己的野心。”
男人幽幽叹了口气。
现在的自己变成了个连盟友都要算计的人。
这恰恰是白毅在年轻时候最讨厌的那种将军,工于心计、墨于算计,但是当他成为东陆第一名将的时候,却不可避免成为了年少时厌恶的那种人。
“我是白氏子孙,出仕楚卫国,是立志要保住大胤的河山。”
“但如今天下,当真还有诸侯忠心皇族吗?”
“所有人都不过是在借着忠君的由头,来达成他们各自的目的,中帐里的那些人,在我看来,甚至还不如从草原上来的瀚州蛮族。”
“其实,我们大胤朝早就到了该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谢子奇大惊失色。
年轻弟子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老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白毅脸上的神情淡然,甚至有些超乎寻常的淡漠,仿佛只在说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
“白氏皇帝已经再难凭借着祖先威风,坐在太清宫,维持他们的统治,那些人没有握过剑、没有杀过人,不知晓当年的蔷薇皇帝是如何创立的大胤朝,不清楚风炎皇帝是如何席卷东陆十六国开启的两次北伐。”
“赢无翳为何那般喜欢蛮族年轻的大君?因为在狮子看来,那是能够成为跟大胤朝蔷薇皇帝一样的开国君主。”
“王朝更迭,亘古不变。”
“腐朽的王朝,本就应该被摧枯拉朽的被毁掉。”
谢子奇茫然失语。
年轻人只感觉到深深的矛盾在冲击着他,老师立志要守护大胤河山,却又说现在腐朽的大胤朝就应该被摧毁,年轻的校尉心里充斥着无际阴霾。
白毅看着面前的花盆,微微笑道:
“当初我跟息衍在稷宫研习的时候,我们两个人最喜欢读《古蔺风云志》那种描写大将军生平的书籍,以至于不管什么课业,都在偷偷读。”
“那本书的最后一番话,我直到今日都记得:‘一位风华绝代的将军,最好的结局死在战争的最后一刻,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流矢射中脑袋’。”
“我跟息衍当时都对这番话嗤之以鼻。”
“可是现在,却越发理解这句话真正的含义。”
时间的潮水,它带来了一切,也终将带走一切。
......
南淮城。
百里景洪对于国都的搜查力度已经减弱,但鬼蝠营的兵士蛰伏暗中,却仍然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归鸿馆的陆泽,受到了百里国主的邀请。
对于两国结盟的事情,终于是到了要商谈的地步,百里景洪受到殇阳关联军以及苍云古齿剑的影响,所以推迟了跟陆泽商谈的时间。
这天,阳光明媚,照耀在南淮正中央的宫殿之上。
飞檐翘角,雕梁画栋。
金碧辉煌的宫殿深邃而庄严,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仿佛连天空都被这耀眼的光芒映照得更加明亮。
宫女太监们身着绫罗绸缎,脚步轻缓、没有声音的穿梭在宫里,大红色的地毯被从紫雒殿正殿门口一直铺在了数百阶的白玉台阶之上。
侍卫们身姿挺拔,如雕塑般站立在红毯两侧。
蛮族仪仗队簇拥着年轻的君王来到红毯之前,而后陆泽抬眼看向面前的紫雒殿,缓缓抬步走上台阶,沿着正红的地毯进入大殿。
殿内燃着宫廷特供的烙云香,那是股淡淡的清香味道,并不扑鼻,反而是有股雨后的桂花香味在弥漫。
大殿之内。
陆泽面前多了位衣着淡粉色宫装、笑颜生花的美丽女人,她的美跟苏瞬卿的那种古雅之美完全不同,女人眉如远山含翠,眼似秋水含星,一笑间仿佛能够颠倒众生。
女人对着躬身行礼,那双涂抹着鲜红胭脂的小嘴微张,好似两颗娇嫩多姿的小樱桃在一起碰撞,她的声音里带着股天然媚意:
“宫羽衣。”
“见过蛮族大君、北陆之主、来自于草原的长生王殿下。”
如今的陆泽跟龙妈差不多,名字前面已多了许多华丽的身份词条,正如赢无翳的名字前,还有着‘天启守护者’‘威武王’‘离国公’。
女人名叫宫羽衣。
陆泽对其微微一笑:
“国师大人。”
“久仰大名。”
这位下唐国的国师身着淡雅的青色长裙,她走在陆泽身前,款款行走于长廊之上,女人脚步轻盈,裙摆轻轻摆动,如同湖面的荷花随风摇曳,带着丝丝香气流转飘动。
不久后。
陆泽来到主殿,见到了端坐在主位之上的百里景洪。
国主大人身着黑底金菊袍,金菊花是百里家族的族徽,这同样也是下唐军队旗帜上面描绘的图案,片片金黄菊花,华丽的点缀衣领之上。
宫羽衣转头对着陆泽温婉一笑,而后看向正中央的那个位置。
陆泽落座。
这位下唐国师引路结束后却并没有离开,而是径直来到了百里景洪身边,拎起涟漪的青色裙摆,竟是直接坐在了国主的身边。
百里景洪笑着解释道:
“国师与本公亲密无间。”
“大君应该不介意国师今日在场旁听吧?”
陆泽笑着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