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傍晚时分,唐军动起来了。
按照第一阶段“惑敌分兵”的设计,各路人马,各司其职,奔赴各门,各自用不怀好意的目光与举动,挑衅苏州城墙上的驻军。
这一过程中,小规模的战斗是不可避免的,尤其苏州外围,还有两个建制完整的武装力量——宝带都、胥灵都——两千余人,就驻扎在苏州西侧护城河的边上,出乎意料的是,唐军似乎“很惧怕”这两波人马,双方刚一接触,就立即后撤。
随后,唐军又是几番挑衅,无一例外,被两都兵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反复折腾几次,几乎到了“望风而逃”的局面,天黑之后,就彻底没有了动静。
一开始,苏州城墙之上将领,为宝带都、胥灵都两部人马,捏了一把汗,渐渐地,反而信心越来越强烈,什么嘛,唐军的战斗力也不过如此。
两都将领也很兴奋,立即派人给钱文奉送去捷报,内容无非“唐寇畏之如鼠”“前番偷袭,乃侥幸得手,今日一战,则疲态尽显”之类,钱文奉自然很高兴,在核实清楚之后,专门派人送去了嘉奖。
在前线观战的林仁肇,也很满意,也准备给“战败之师”嘉奖。
对此,陪同的孙晟很不理解,他犹豫了一下,问道:“都督,苏州八都兵的战力,远不如我军,为何不就地歼灭?”
“哦,孙统制,为何要歼灭?”
“肃清外围之敌。”
“肃清之后呢?”
“这……有何不妥?肃清残敌,即可专心围城、攻城,避免吴越机动部队捣乱。”
林仁肇微微一笑,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兵者,诡道也。孙统制,你难道不明白,示之以使之的道理吗?”
“恕下属愚钝,实在参悟不透。”
“你没发现,我军大举调动、围堵五门之际,苏州钱氏的军队,注意力都在两都人马身上吗?”
孙晟一怔,旋即明了——
林仁肇是故意的!
在苏州外围,挑起两边人马的小规模战斗,大白天的持刀动枪、乒乒乓乓,大干一场,不仅苏州官僚、军队看在眼里,很多老百姓也看在眼里,成为“全城焦点”,如此一来,奔赴各门的军队,动静就显得很小了!
“正所谓,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孙晟一躬扫地,佩服了,仅从这样一个“小插曲”之上,就能看出林仁肇的大将帅才,他处处都在掌控这场战争的主动权。
所谓“致人而不致于人”,简单地说就是,我牵着你的鼻子走,反过来,让你认为你追着我跑,用一个次要矛盾去掩盖主要矛盾。
不想打的时候,把战场炒热,搞得热闹一点,让对方产生忌惮心理。
真想打的时候,就要刻意隐藏好实力,主动示弱,让对方麻痹大意,使之露出马脚。
“都督,还有更深远的打算?”
林仁肇缓缓说道:“水至清则无鱼,这两都人马,能够助我军把苏州这潭水搅浑。”
“钦佩之至。时辰不早,属下这就去安排相关事宜。”
林仁肇点头:“孙统制辛苦,放心地干,今夜,苏州城照样很热闹,他们无暇顾及外围事务。”
孙晟辞别,急冲冲地去找潘辰,他口中的“相关事宜”,就是在苏州外围的河道之上,打造一座“围城牢笼”。
五代十国时期,肯定是没有“拓扑学”概念的,但潘辰其人,不愧是工部侍郎,对于几何图形、空间连续等知识的运用,也算信手拈来。
根据孙晟提供的“苏州全境示意图”,潘辰一共选定了五十三处地点,如果将苏州三面(西、南、北)的河网水道看做是一个迷宫,盘门、葑门、阊门作为三个“出发点”,只要堵死这五十三个节点,苏州一兵一卒、一车一船,都别想抵近江南运河!
更别提逃到太湖之畔。
只是,潘辰担忧,就算夜间施工,夯木桩、架铁索、筑石墙、填土坡……仍有大概率,被吴越军队发现,这些“舟桥部队”当中,相当一部分是工匠、民夫、劳力,根本就没有啥战斗力。
一入夜,潘辰发现自己的担忧,纯属多余,正如林仁肇所说,“他们无暇顾及外围事务”,因为,苏州天亮了。
不是自然意义上的天亮了,而是“人造星辰”——孔明灯——更确切地说,应该是“祈天灯”,关于诸葛丞相发明此灯的说法,实在有点不经深究。
毕竟,三国时期,造纸工艺改进才刚刚起步。
另一种说法,就比较靠谱,在五代十国时期(公元907-960年),惠利夫人(莘七娘)发明了祈天灯,这是比较靠谱的,女性在纸艺方面(比如剪纸),理应更为精通。